重复旋转的涡轮,漫无目的的飞机,一团迷糊的炮火,尖锐而规律的号角。横亘欧洲的铁幕在前,一切工业符号都有了足够的理由出现,炮弹在号角声中飞驰,燃烧,坠落,流弹入海。
画面一转,我们看见两位少女正坐在海边的沙滩上。
她们没有色彩,没有动作,每一个姿势都伴随着微妙的吱呀声,让人联想到捷克的木偶传统。她们就麻木而天真地坐在那里。玛丽二号吹响了一声号角,说,ani na mi to jde(我才不在乎),玛丽一号接话,tak co nám jde(我们能做些什么),玛丽二号放下号角,nic nám nejde(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一闪而过的高楼崩塌,玛丽一号戴上花环,玛丽二号遗忘了号角。在彼此商量“要成为坏女人”之后,以玛丽二号给玛丽一号的一巴掌为转场,她们来到了有果子、有色彩的伊甸园,随之无姿态地如孩童一般起舞,玛丽二号咬了一口果子,第三个场景出现在她们的公寓里。
电影伊始再不能让人想得更多了。彼时世界被划分为两大阵营,冷战及不信任带来的军备竞赛,工业大社会生产之下异化的个人,斯大林主义背后操纵的集体思想。然而作者并未偏颇任何主义,而是站在人的境况当中谛观一切,且不予以意见。
置身在微尘与宏大的反复之间(具体表现为毫无预备的转场画面),纵然Věra Chytilová有意运用feminism的目光,但更多的依旧是普世情感。Věra本人也在采访中反复表示,她觉得自己不像女权主义者,在她的电影中寻找女权主义信息是最浅薄的解读方式。
回到最初,汲汲营营的涡轮像一盘吸尘机,毫不留情地抽离我们所谓的一切自我,使我们成为每一颗无足轻重的螺丝钉,甚至生活也要伴随着号角进行。可总有一天我们会想,如此这般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呢?在高楼坠毁之前,我们显然不能够知道答案,因为一切对玛丽而言都是虚无的,直到大厦倾覆,危机才有迹可循。
终于,脱节的人变成了具体的人(要变得越来越坏),玛丽们忽然有了大胆放纵的力量(因欲念,从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到偷吃果子觉得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却更加自然快乐了,这时世界方有色彩,即便从伊甸园坠落到公寓(人间)。这是玛丽(女人们)欲念的具象化。不变的是依旧没有人理解她们,如同没有任何人能够理解彼此一样。
如此这般的工作是为了什么呢?
但是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不工作,所以她们想方设法获取食物。
玛丽二号频频和年长的男人约会,她戴着玛丽一号为她挑的丝巾,掩饰活泼的天性,装作恬静温柔的样子与男人谈话,而后玛丽一号现身,称她是玛丽二号的姐姐,肆无忌惮地点单,借此机会不顾形象地大吃大喝,而后再一齐送男人去火车站,扬长而去,进行下一个轮回。
她们服装一黑一白,长相成熟的玛丽一号戴着花环,一席白裙,长相幼态的玛丽二号环绕丝巾,一身黑裙,在此后的故事当中,她们频繁变换服饰,但只有花环和丝巾贯穿始终。就服装、长相而言,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显然是男人印象的一体两面,制作者将其进行了错位倒置,加剧了电影的荒诞感。
由于男女关系的故事浮现,人们往往倾向于联系父权社会下的女性处境,不过这似乎也是一种刻板印象,并恰恰也是Věra所嘲弄的符号标签,是她电影最表层的部分。她以此为武器,嘲弄了观看她电影并试图从刻板印象出发的所有解释。尽管暗示着女性的自主思想,电影提出女性应该离开家庭和社会角色的约制,寻找自身在父权社会被弱化的独立意志,但玛丽们作为想象中的女性角色,她们的伊甸园中并无亚当,因此不存在作为男人肋骨而被创建出来的前提,故而也不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尽管用着男人的钱财贪飨不已,但这只是出于世俗的交易——男人欲念的具象化。比起划分阵营,Věra把男女双方的印象都极致标签化,那些故事是如此真实又是如此不真实,仿佛流动的话语和口号,她要针对的只有那个掌握话语权的人选。
玛丽一号也进行了约会。这次是在一个收集蝴蝶标本的男人公寓。他一再向她表白,她以蝴蝶标本为挟,反复脱离掌控,只问身边有没有食物。蝴蝶标本、报纸上漂亮女性的图片拼贴皆暗含男性对女性的情欲,女性应符合男性所渴望的模样,即纯洁的样貌、处女、服从男性、漂亮的身材等。嗓音高亢,举止幼稚,是男人们生活中“期待的”,因为他们没有意识到两个女人的故意行为。
而伊甸园的禁果、花等除了具象化为贪食之外,亦隐喻着女性对自我情欲的追求。同样的,玛丽二号在与老男人约会之时,老男人虽克制,但也在进食,男女的欲望本质上是一致的,饮食男女,贪食色相。玛丽一号用蝴蝶标本遮掩三点,男人低声求她取走,正暗合这一点。而这一幕的精彩之处则在于模糊结局的后续,玛丽一号与玛丽二号继续玩乐,听着打来电话男人所说的情话,把挂在墙上的纸带和香肠烧掉,一一剪掉烤好的香肠、鸡蛋(男人的情欲象征)——她们都对男人没有欲望。也许她们是爱着对方的。
后来,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准备泡澡,“这就是我不明白的,为什么会有人说我爱你,你明白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说而不是用鸡蛋来替代呢?”,她们将鸡蛋打碎,在浴缸里倒满牛奶,把报纸上剪下的男人纸像压入牛奶当中,玛丽一号看着沉下去的男人纸像,“就像是,有人不在了。”“你的意思是死了吗?”,她们一边泡澡一边进食,同时对生与死、存在与不存在进行哲学思考。“是的,拿你举例。”“我?他更喜欢你。”“现在我们坐在这里,想象一下,这不是我们。这太愚蠢了。”“谁告诉你这是我们?谁告诉你,你真的存在呢?”“你。”“是的,这是真的。”
再后来她们去了乡下,农民没有注意到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一群骑自行车的工人从她们身边同样不在意地经过,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已经消失了。不过她们去偷玉米并且捣乱至一地鸡毛时,她们又确信了自己的存在。回到公寓,她们用被子卷起对方,用剪刀把彼此剪开,同时窃窃私语,“真高兴我们回家了。”“去死,去死,去死。”“你在燃烧,我在燃烧,我们在燃烧。”“你觉得过得如何?”“不要这样对待我,你知道我爱你。”“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我们会发生什么事。”“我们缺乏任何证据。”“我们不要走更多的路了,好吗?”,从而成就电影的另一幕波普平面主义高潮。
似有若无的话语逻辑,分解的肢体与纸片,极具视觉与话语的冲击。作为讨论的命题,欲念和虚无都被明显地提了出来。“爱(欲)”与“鸡蛋”的价值观冲突,“存在”与“虚无”的证明方法,最后,用棉被包裹自己,用剪刀撕碎彼此。为什么要说我爱你而不是用鸡蛋来替代呢?他们只想消费她们罢了。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无一不愚嘲着表面之下虚伪,被滥用的自由话语,以及这个撒谎的世界。用天真的破坏欲来击穿现实的逻辑话语,她们此刻犹如化身战争,坦克碾碎引以为豪的人文主义,原子弹炸沉那些公共道德,不计其数的尸体走路,说话,只有玫瑰会唱歌,但艳丽的玫瑰本真也是刺。她们打碎鸡蛋进行沐浴,喝浴缸里的牛奶,超出美味享受的范围亦或者说是生理需求的界限(尤在下一幕体现最甚),食物成为堕落本源的象征,是七宗罪之一,是对权力与话语的渴望,是人心虚无的体现。
在世俗的伊甸园故事当中,禁果是情欲的体现,爱是存在的证明,她们就深情而严肃地说,“你知道我爱你”,与前文“谁告诉你这是我们?谁告诉你,你真的存在呢?”“你。”“是的,这是真的。”相印证,很难不去猜测,这是为了对抗虚无而说出的借口,因前方农民与工人的漠视,她们除了撒落一地玉米穗,用客观世界反证自身之外,只能与同一维度的玛丽相爱(没有人关心她们,爱她们,证明其存在),又或许这是一对不为世俗所容的同性恋,在父权异性恋的世界里挣扎,无论如何,“我们不要走更多的路了,好吗?”,已然预示了一个终点,随后她们把彼此剪碎,在存在与虚无中来回翻覆,Věra使用了大量彩色滤镜、波普手法、蒙太奇手段,不乏让吕克戈达尔的痕迹,但她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在与她们共舞。被撕碎的不仅是自我,也是一切,国家,社会,被重新缝补的也是这些,极尽绚烂当中我们看见的却只有虚无,两个少女仿佛伊甸园之果喂养而出的恶之花,在思想和行动上,恶劣地破坏一切看得见的规则游戏,既包括她们自己和故事逻辑,也包括观影者的思维。
她们没有走更多的路了,玛丽一号和玛丽二号乘坐机器来到一个奢华的大厅,当中有一大桌丰盛的食物,或许是某场共产主义领导高层行将举行的聚会。她们用手尝着不同的食物,不停更换座位以便得到美食,贪食在这一部分当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不仅如此,她们脱光衣服,无意识地肆意挥霍食物,用高跟鞋踩踏佳肴,踢飞盘子,将蛋糕当做雪球扔来扔去,镜面视觉效果一度呈现出万花筒的形态。
当她们爬上吊灯荡秋千之时,两人掉入河中,接着电影出现了恍如审判者的字幕:这是她们唯一的结束方式,有任何方式可以拯救这些恶毒的行为吗,玛丽们回答我们快淹死了,我们在呼救,因为我们完全堕落了,我们再也不想堕落了,于是审判者说,我们会给她们第二次机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玛丽们穿着用废弃报纸做成的衣服将餐桌收拾干净。她们回到餐厅。把打破的碎片放在桌子上,把食物倒回盘子里,说着我们要善良,我们要勤奋,那么,一切都会干净而美丽。清理完成之后,她们躺在桌子中央,说着我们很高兴。玛丽二号让玛丽一号重复这句话,玛丽一号问我们是否在伪装。玛丽二号说我们不是,随即吊灯落在了她们身上,电影切换到战争镜头,上面出现电影声明:“献给那些精神生活一片混乱的人”。
这是无聊的、不被世界理解、和世界一起变坏的玛丽们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她们果然没有克制自己的欲念,尽情享用着大厅里的一切,秉持着谁发现谁掌握谁进食的原则,与那些滥用霸权的人们不同的是,她们不加以遮掩,甚至破坏到底,娱乐到底。贪食症在现代社会被看作精神病征之一,在玛丽们疯狂不加节制进食的背后,反映的恰恰是精神世界的崩溃,她们的行径看似没有什么意义,甚至滑稽可笑,但各种过火行为映射出内心的虚无;面对现实世界的混沌,这些荒诞大概是她们消除不安的镇静剂。自电影起始,她们几次回归伊甸园,再下沉到人间,而在这一幕过后落进水里。
伊甸园和水域总是交叉出现,从Věra的天主教家庭背景出发,我们不妨把这几次伊甸园看作地狱抑或天堂的层级,把水域理解为灭世纪的洪水,经历一次次欲念“罪责”之后,被“上帝”问罪,因此玛丽们不断坠落,直至虚无主义的水域(内心的道德底层),她们才开始求饶和反思。这也暗合甚至反讽了捷克民族形象,“Pábitelé”式的言行举止,这种天真的、甚至是愚蠢的幻想似乎又是一种高超的生存技巧。正是这样一种生存姿态使得捷克民族得以在血雨腥风的历史变迁中生存下来。
因此,似乎很难去判定哪一种是好的,哪一种是坏的,没有永恒的真理,只有无所不在的悖论。
她们穿着废弃报纸拼接包裹的衣服回来打扫,正如玛丽们曾遇见的清洁工一样,与此前不同的是,如今她们沾满了标签,口号和他人的话语,不再是发誓所成为的自由的坏女人了,她们的愿望(欲念)只有好好工作,然后幸福。我们可以看到,大厅里狼藉的场景渐渐干净而整洁起来,但破碎的盘子仍然无法复原,掉在地上的食物再也没办法进食,脏污的窗帘依旧脏污,被战争破坏的家园亦复如是,Věra用物质构建的客观世界映射人们战后创伤的心灵还是那么空虚无措,像是用生命做出的一场达达主义实验,尽管玛丽们没有溺毙在道德的彼岸,吊灯还是击中了彼时凌驾于社会体制之上的她们,被世俗规范驯化的,最终也将为世俗规范所摧毁。玛丽们仅仅只代表女性吗?仅仅只代表个人吗?我看不尽然。
警告:上课时做的笔记,大量文段来源于网上资料和b站up主 Andyhole老王的夜 的视频,BV19m4y1w7vS,建议去看视频会比我的这个好很多。
电影《雏菊》,来自于60年代捷克新浪潮电影的代表人物希蒂洛娃,是一部超现实主义的新浪潮电影。超现实主义是在法国开始的文学艺术流派,对于视觉艺术的影响力深远。它的主要特征,是以所谓"超现实"、"超理智"的梦境、幻觉等作为艺术创作的源泉,认为只有这种超越现实的"无意识"世界才能摆脱一切束缚,最真实地显示客观事实的真面目。 片中的主角是两个都叫玛丽的女孩,毫无特长、也没有工作,谈到整个世界都堕落了,为什么她们不也一起同流合污,把一切都搞得更混乱。这是暗指当时的东欧社会巨变,社会主义政治衰败,教条主义受到打击,人们的狂热逐渐散去,对政治的理性和对社会的不满,催生了诸如《雏菊》为代表的捷克新浪潮艺术狂欢,表达的是叛逆、混乱与无序。 这种感觉很像是达达主义:反权威,反理性,电影其中便包含了许多对男权社会的批判嘲讽。两个女孩反复利用男人的欲望对他们进行戏弄,将食物喷到男人脸上,让父权威严荡然无存,完成了对男性主导原则的羞辱。符号层面,将香肠、黄瓜、鸡蛋等男性象征部位被毫不留情地切片分食,并对电话里男性焦灼的声音毫不在意。男人的告白声只是她们进食的佐料,告白声愈烈,她们吃得越香。这让父权的声音第一次显得如此薄弱,成为了可以被随意忽视的对象,让整个性别关系都被颠倒了。同样,两人在宴会上毫无形象地狼吞虎咽、大肆玩耍,甚至开起时装会——这是通过明面上对餐桌礼仪的破坏,暗喻对男性建构的社会秩序的反抗,表达对父权社会的蔑视,这种反叛精神与达达主义的内核相吻合。 电影中同样涉及到了荒诞主义——荒诞是一种感觉,一种对生命无意义、无目的、无价值的感觉。两个女孩在牛奶浴中讨论起自己的存在,妹妹说,她们没有居住证明,没有工作证明,理论上就是不存在的人,为这样的问题多想是无益的。甚至后来被骑单车的人忽略时,还怀疑不是他们看不见我们,而是我们压根不存在。最后她们通过地上残余的玉米叶,确认了自己遗留在世界的痕迹,证明了自己的存在。这表达的是人之生存里,“社会身份”对“自然身份”的压抑这一残酷现实。一旦我们对社会“无益”,似乎我们便在形式上成了“不存在的人”,这是人遭现实异化的形式之一,颇有荒诞主义的味道。 为什么说是荒诞主义呢?因为荒诞主义的代表人物加缪认为,人类是有理性和感情的存在,而世界是反理性和无感情的。它对人类的需求保持沉默,不给予任何答案或指引。世界本身是没有意义和本质的,但是人却要在无意义的世界里面,去追求自身的意义。电影结尾甚至直接点明了现代人寻找社会的价值实乃一场徒劳,在影片最后,两个女孩裹满了象征社会规训的报纸,被各种舆论批评所“矫正”,被捆绑并服从规则,打扫曾经的罪过,却在“改过自新”后被突如其来的吊灯坠落带来的危难所失去一切。片尾的战争、爆炸场景,就好像在说,你们所辛辛苦苦追求的,只需要一个核弹就能被摧毁,被人生中无法预料的突如其来的危难夺走一切。如此荒诞的结局,似乎应征了荒诞主义的加缪所说的人生是虚无的,追求生命价值是徒劳的。 同时《雏菊》还带有一定的无政府主义倾向,呼吁人们不要过于接受社会训导,要勇于反叛权威、及时行乐,于社会中解放自我。批判的方向仍是被高度人为建构的社会本身。
总结关键词:现代艺术、超现实主义、荒诞主义、无政府主义。
任谁也无法否认这是一部满是噱头的电影——以“浪费食物罪”在捷克遭禁仅一年旋即解除,捷克新浪潮杰出代表;被法国左岸派嗤之以鼻,戈达尔评价其“无政治意义,动画般幼稚”;更扣有林林总总的诸多帽子,达达,超现实,政府虚无云云。
遑论影片本身,同样也很有趣。该片上映于1966年,放到现在也毫不过时。不消说模特出身的导演展示出不俗的品味,夸张的妆容前卫的服饰,精致的布景与装置艺术;不消说个人风格极强的镜头语言,构图与取景,目不暇接的跳接、蒙太奇和或单色或撞色的滤镜,偶若神来之笔的长镜头;亦不消说俯拾即是的隐喻,包罗政治、经济、哲学、艺术、女权,乃至大家最喜闻乐见的两性暗示——单说说这故事,仅凭两个滑稽颓废的娃娃便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你的眼球,让你作为参与者陪着她们懒散游荡,陪着她们肆意捣鬼——而后又能作为旁观者,站在道德审判的高度上,看她们自食恶果,祈求你的宽恕与谅解。
她们叫玛利亚,带上花环就要做圣女,却偏又行为乖张——无聊到见旁人堕落,便也自己跑去摘下善恶果,“我们去堕落吧!”
她们摘掉花环扔进水里,抛掉社会的刻板印象,大吵大闹,大哭大笑。
她们大闹夜总会,戏弄侍者,叨扰邻桌的客人。她们一唱一和地戏耍男性,并不在意别人是真情或是假意。戏耍得又如此敷衍,总是这么两个桥段——一顿大餐和一场道别。抽烟和性解放,这些刻意的行为展示,似乎与女权主义的发展历史巧妙的融合了——历史上的女权者们不也曾刻意用这些来宣示自己也拥有和男性同样的权利?
金发玛利亚也犹疑过,在床上重新铺上草坪,摆好花环和青苹果,布置成伊甸园模样——我们似乎也不能责怪她——跳出了舒适区域,众人的白眼让她疲惫不堪。
生活的热闹永远只是一时的,在第五次火车站的挥手告别后,她们决定改变,要去做一些正确的事情。
她们泡在浴缸里的对话很有意思。怀疑食物,怀疑一个鸡蛋的名称——“为什么要叫做鸡蛋而不是别的什么呢?” 怀疑爱情——“为什么要有爱情?”“为什么人们会说我爱你“ 怀疑自我——“谁来告诉你,这是我们?”“谁来告诉你,你真的存在呢?”“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这三个问题,由词语本身、与其他词语的联系,再延异到真实的本质,每一个概念指向另一个概念,籍此取得定义以至无穷无尽,解构主义的发问逐步深入,层层堆栈。
不断认识自我,彻底打破然后重建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她们挥舞着剪刀把对方剪得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两颗头带着狡黠的笑容,在空中互相碰撞着。“你烦恼吗?”“我一点也不烦恼。”这是化用了达达主义诗人Tristan Tzara的经典案例,把报纸上一篇文章的字词分别剪下来,随机排列分行即成诗——一首独属于你自己的诗。这更体现了解构主义天生叛逆的品格:打碎、叠加、重组,重视个体本身,反对僵硬封闭的总体体系,反抗传统权威的压制。
不破不立,她们的女性意识真正的觉醒也是由此开始。
于是便有了更加肆无忌惮的破坏——她们偷偷跑去华丽的筵席,大肆饮酒,大快朵颐,穿着高跟鞋爬上餐桌,踩着食物跳舞,爬到水晶灯上荡秋千似的荡啊荡着。
这样超前的女权主义,岂能被世俗容忍——上一秒还在水晶灯上逍遥,下一秒就被抛入了水中。在水中挣扎着,看着岸上的人伸到自己手边却不肯让她们握住的木棍,她们屈服了,恳请世人宽恕她们。
她们裹着一身报纸——就像是被主流思想所束缚着,去清扫杯盘狼藉的大厅,“快乐、勤奋又听话地工作着”。然而她们又能做到如何?真能如她们所言,“一切都会好起来”“一切都会重归井然有序”?破碎的盘子再怎样也无法重新拼凑起来,男权社会的光鲜表象已被撕了个烂碎,再怎么修复也只能剩下百孔千疮。
竭尽全力地补救后,她们并排躺在桌子上,反复地说着:“我们很快乐”“真的很快乐”,我却不知道这话是在对谁说,是自己,还是审判者?
试图讨好男权社会,试图麻痹自己思想的她们却又盯着吊灯迷茫了。
“这些都不重要。”她们如是说。
真的不重要吗?是自我麻痹,自我嘲弄,还是自我意识的崩塌?
她们最终是被什么摧毁的?是轰然坠下的巨大的水晶吊灯,还是男权社会的思想压迫呢?
可她们再也没有发声的机会了。
原来这个荒诞无稽的喜剧,包裹着一个这样悲伤的故事:两个女孩女权意识觉醒,试图与这个世界抗争,却又人单力薄,无法决定自己的命运。
由衷地赞扬捷克政府当初的明智:计划经济不能带来期望的丰收,观众在看到两个无耻的美女挥霍无度后,又怎能不想起他们的辘辘饥肠?“浪费粮食”是个似是而非的理由,但那些危险的隐喻是永远无法摆到台面上来的——这只会助长反抗思想的传播。政府不愿看到滋生出更多的不满。
【后记】
起初只是觉得这部电影有趣亦有内核,反反复复地,一点一点地分析,愈发地着迷于那些隐喻。也怕自己或有分析不到,或有过度解读的地方,但是误读总归还是要比人云亦云强吧?
成文不足两千,却也是下了点功夫的。研究镜头语言,哲学,宗教,艺术(自知对文中提到的学派观点认识也许并不正确)不提,就连一闪而过的蝴蝶蒙太奇,也让我增长了些有关蝴蝶的品类与生活习性的知识。
女权与解构,这样两个大题目,让我写时诚惶诚恐、如芒在背,倘若丢开不写又坐立难安、如鲠在喉。我平素怠懒,宁插科打诨也不愿严肃讨论些什么,即便这样,我也会有想要发声的冲动。在运动员进行曲的旋律中(片中插曲),在昂扬激荡的情绪中,在表达欲和畏惧心的碰撞中,我文思如尿崩地写完此文,真是畅快极了。
希望籍此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两个颓废娃娃——我心目中真正的圣女。一千个人眼中便有一千对双胞胎玛利亚,但愿你的女孩儿们比我的更好些。
感谢你的阅读。
整个电影像一场梦。
叙事如梦一般,场景忽近忽出,没有明显逻辑,颜色时而黑白时而彩色。主人公完全是由直觉来引领行动,思考和逻辑是被直接跳过的。脑中涌出的想法会直接变成行动。
两个女主的行动像两个不愿被束缚,疯狂的两个意识,在物质世界的显化。也像是两个内心中小我的自娱自乐和讨论,想象和意识即现实。
梦,直觉和逻辑,一直是两个吸引我且让我好奇的的课题,人为什么推崇理智和逻辑?为什么要压抑感性呢?人为什么要符合条条框框的社会标准?在世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的行动会带来什么?看雏菊的时候好像又体会了做梦的感觉。
随意的一个想法,用直觉和第六感行动异常迷人。不得不说,我也很想靠直觉生活。以上原因让这部电影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让我更偏爱。
此电影已列入我的favorite,对我影响很大。见识到了电影还可以这么拍,艺术的表达形式多种多样。Vera Chytilova导演的名字很好的背下来了,实在很欣赏。
当这边厢还在争论“电影是不是一定要有个好故事”的时候,人家东欧在1966年就拍出了这么一个作品。论类型,它肯定不是讲故事,它是一个视听艺术的Collage。Collage的直译是“拼贴画”,是欧美人常做的一件事,就是把各种现成的图片文字拼贴在一起,可以是家庭相册,也可以是个人收藏,也可以是艺术表达。
这个拼贴画充满了视觉和听觉的奇思妙想。比如两个女孩在餐厅和沙发上的对称构图和不对称运动。
火车运动的超现实色彩。
被剪刀解构的人。
从运动中的电梯窥伺。
以自然之美对人的污秽的暗示。
餐桌上的时装秀,比一比谁美。
蓄意践踏囤积的美食。不是挑战规则的不公,而是对秩序本身的鄙视。
对男性的鄙视
被象征着propoganda的报纸裹身的“快乐”
攻击顶端的吊灯使之坠落,玉石俱焚
还有与这些画面形成交互的奇特音效。
一定要找一句话主旨的话,那就是:既然世界这么坏,我为什么不能坏?
恣意妄为的背后,不知是自由意志的骄傲,是掩饰不住的空虚,还是证实自己的存在,或就是精神混乱的展现。
1960年代的东欧能有如此尺度,令人吃惊。
看得我整个人都精神混乱了...呵呵...【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捷克影史十五佳NO.13
看的人头疼,前半个小时还能有耐心把牛逼的摄影截下来,到了后半个小时就真是...... 跟雏菊沾边的东西果然正常人不能理解,两个傻逼少女的声音快要穿破我的头颅了。看的时候不禁在想我那位黑白色盲的同学看这片会不会控制不住骂爹
超现实的杰作,各种实验手段,在角色上,俨然女版狂人比埃罗。印象中这片被审查机构加以罪名为浪费食物。
电影本体层面上的一种暴力美学和破坏欲,动作的韵律令人想到某种基顿式的机械感和卡通感,结尾甚至还耍起了特技,非常可爱;友邻说影响了里维特,确实哈,不过感觉里维特吸收了这片里的最精华最纯粹的地方,尤其体现在《席琳和朱莉出航记》中。
最喜欢的两个镜头是阉割的暗示和互相将对方剪成碎片,结尾她们俩在水中抱着柱子(阳具的隐喻)呼救徒劳地试图重新回归秩序,精神生活混乱的夜里看这片令人感觉悲哀。ps一种斯拉夫语言居然被讲得这么嗲(但是做作的天真和娇嗲也是挑衅姿态的一种)
片尾说这部电影献给精神生活一团糟的人们,简直深得我心,五星力荐的神经病片
感觉先行,大道自解。逻辑、故事皆不重要,“好玩”才要紧。两个不良二逼欢脱少女,用极其轻浮且放浪的方式,破坏、摧毁、消解、挪揄社会的规制。什么理由?没有。说不出来。不要这么严肃。想起《局外人》,她们是捷克的「局外人」,用身体欢娱道德,以堕落寻求快感。女性主义和无政府主义的隐喻说有也行,却比较牵强附会。导演仅是想拍一群精神混乱的人,她们正好是女孩。虽然没有逻辑和故事可言,我还蛮喜欢的,可能我内里也有这种邪恶之花吧。
跟《水牛城》一样,这部也让我有疯狂截图的欲望,每一帧都想收藏。
9/10。神作!剪辑碉堡,画外音碉堡,仿默片云云,视觉系流光溢彩,趁着青春干尽各种疯狂事,表现无政府主义必死。心想导演绝对是个逗逼,片尾字幕打出来时笑得前仰后合了。。。大致看了下豆瓣短评后怒打五星!谁说电影一定需要故事的?人家形式主义者肆无忌惮玩地玩结构、直捧电影阐释理论照样牛!!!
Collage.既然世界这么坏,我为什么不能坏。无论是浪费食物还是鄙视男性,恣意妄为的背后,不知是自由意志的骄傲,是掩饰不住的空虚,还是证实自己的存在,或就是精神混乱的展现。有几段还是颇为精彩的,两个女孩在餐厅和沙发上的对称/不对称构图,火车的超现实色彩,被剪刀解构的人,电梯小口中的窥伺,餐桌上的时装秀,破坏囤积的美食以及报纸裹身吊灯坠落的隐喻,还有奇特的音效。1960年代的东欧能有如此尺度,令人吃惊。
完全先锋派手法拍成的“剧情长片”,却难于纳入先锋派的谱系(这儿有个大弯子要绕哎),这片儿搁在60年简直潮爆了~
捷克新浪潮代表作,不羁而放纵,漫溢着毁灭、破坏、亵渎与解构之力。1.大量的碎片拼贴(不论是叙事形式还是内容元素,如室内墙上的拼贴画)和高速剪辑,不时插入的密集同主题照片快剪或单镜头内的照片堆叠。2.两种对传统电影空间的破坏游戏:匹配剪辑(动作或视线)时骤然变换空间,打破连贯性;同镜头或同空间内变换不同滤镜(同戈达尔)。3.炫彩特效镜头:飞驰火车后的铁轨。4.在两位堕落少女恶作剧或捣乱时搭配古典圣洁之乐,颠覆道德与宗教。5.首尾的战争(空袭、爆炸、核弹)镜头为全片定调和点题——集体性的、甚或全人类的恶与破坏欲。6.剪刀是重要意象,先是随意将香蕉、鸡蛋等事物剪成片,直至将双方身体剪碎-拼贴。7.高潮的宴会偷吃、脚踩及互扔食物场景易引起生理不适。8.点燃悬挂纸带,以蝴蝶标本遮体,捆绑报纸衣。(9.0/10)
捷克斯洛伐克,1966年两个17岁女孩肆意妄为践踏食物,勾引老男人,表达自私敏感女性的深层愿望,和与现实的矛盾,此表现为这个社会被异化的一切使得人类感到远离、恐慌跟空虚的,人制定的规则、道德、政治、工业革命带来的一切都是与人的本身相背离的事物,感谢邹一,D姐
8.6;贪新鲜有如娃娃爱天下/浪费他直到花花地球全摘下
半夜很困的时候看的,本来以为肯定会看睡着,结果越看越清醒,真是很绚的片子。献给那些精神世界极度混乱的人,呵呵。就是那俩女的不停吃东西,半夜饿得我啊……
玩得很过瘾,几乎不讲任何逻辑道理,布景滤镜艳丽色彩自由变换,让人目瞪口呆。人物不开口还算可爱,说话一秒智障。但是!这对姐妹不就是pop team epic吗!!!结尾扔蛋糕处还出现了名台词!!!
瞪着眼睛很仔细地看完了,并没有get到笑点,但是因为姑娘可爱服装新潮,觉得还算悦目(虽然她俩真的糟蹋了很多食物)。大概长得好看的人连发神经都有特权吧。虽然电影看不明白,但是大宸短评好好笑😂 房间如此邋遢的情况下她俩的裙子没有褶,脸上粉很完整,假睫毛也形态完美… 学习了💅
通过两个恶作剧少女的破坏行为来批判战争,高级的隐喻。许多电影是情节的有趣,但本作是作为电影这一艺术形式的有趣,拼贴式的剪辑,大胆的色彩,非常理的音效,充满律动的节奏。结局先以明快的氛围让观众共享破坏的快感,再以复原这一行为让我们痛感暴力的徒劳虚无与讽刺,脱离剧情、直接操纵情感。
导演显得太聪明,演员显得太蠢,会让电影蠢得或者聪明得使人难以忍受。这是各地所谓新浪潮最大的弊端——不够谦虚。
10/31/16课上重看,这也许是最好的新浪潮电影之一,由于多数桥段中的社会主义隐喻与讽刺都是显而易见的,因此其内容并非重点,重要的地方是它是对电影作为一种视觉媒介的检视,突破电影依赖于格式化戏剧故事的限制,通过主题上相关联的镜头语言与视觉元素来构建其属于自己的独特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