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

爱情片日本1955

主演:高峰秀子,森雅之,冈田茉莉子

导演:成濑巳喜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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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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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9-04 16:35

详细剧情

  二战期间,被派往日本侵占下越南的幸田幸子(高峰秀子饰),在那里认识了有妇之夫富冈兼吾(森雅之饰),继而相恋。战败回国后,幸子在衰败的街道里找到了富冈的家,发现他依然和妻子(中北千枝子饰)生活在一起,并没有离婚。出来后的他们偷偷相会并继续暗中往来,但富冈的态度依然暧昧不清,借口多多。  离开富冈后,走投无路的幸子跟了个洋人生活,之后兼吾找回幸子,幸子再次与他一起,但在伊香保温泉,富冈又看上旅店老板的妻子(冈田茉莉子饰),而幸子发现自己怀孕了。之后,富冈发生意外,他又回来找到幸子,两个人打算开始新的生活……

 长篇影评

 1 ) 爱比死更冷

       世界上有没有人拍的电影比小津更好?我不知道,截止目前大概是没见过。不过小津有句越来越众人皆知的名言:“我拍不出来的电影有两部,那是沟口健二的《祗园姊妹》,和成濑巳喜男的《浮云》。”
    随着朱天文《红气球的旅行》上市,这句话以小砚mm爆红天涯的速度传播开来。巧的是,小砚这厮也在博客里大谈《浮云》,中午逛碟店,居然英皇刚刚上市《浮云》的D9版,不得不怀疑小砚是不是碟商的托。
    英皇的托还有王家卫,这厮也说过,《浮云》是他心目中排第一的电影。
    所以,我们看《浮云》。

    观影后第一反应是,这样的电影,小津当然拍不出来,因为太浓烈。
    ——话说小津永远是微笑淡泊,春风和煦的,超脱于人世间一切悲欢离合之上的和谐(这个词被今人糟蹋完了)之美。他的镜头下从无强烈的爱,亦无强烈的恨,他的电影里,不会有杀人放火打架斗殴,甚至没有激烈的争吵连拌嘴都是温柔的,他永远只拍最平淡的人生,工作、恋爱、结婚、晚餐、散步、喝茶……
    小津是这样的,也许你可以说他识见庸俗、内容庸常,但他炉火纯青的电影技巧背后,包含的是千山踏遍万水溯游后的豁达和宽容,超脱和淡定。
    大概是纳博科夫说的吧:对小说来说,所谓伟大的思想都是空洞的口号,谁都会喊,毫无意义。结构技巧才是一切,才是决定艺术成败的魂灵。其实对电影来说,也是一样。
    很久以前就说过,“关于人类的生活,小津之前,没有人拍得这么亲切准确过;小津以后,电影随他去了天堂。我们看到的只是银幕和幻像,真正的生活,和电影说88了。”——

    回到《浮云》,虽然它的黑白底色、场景调度、人物表演、现场气氛都与小津的作品没有太大区别,成漱亦是和小津同时供职于松竹蒲田,但仅这部片子而言,和小津风格实在南辕北辙。
    影片拍于1955年,故事发生在1946年日本刚刚战败后。“美到东京找不出这种美女”的女主角雪子早年被表兄奸污,为摆脱混浊生活,她主动报名日军志愿者,到日军占领区越南,与有妇之夫富岗相爱。
    战争结束后,雪子来东京找富岗。处在战败屈辱、失业困境的人生最灰暗期的富岗,不愿与雪子再续前缘。雪子租住在东京的廉价屋,做了一名美国大兵的情妇。
    富岗又找上雪子,两人一起温泉度假。在温泉,富岗勾搭上一位酒吧老板的老婆阿节。阿节并为之私奔到东京。雪子发现后情伤而去。
    雪子怀了富岗的孩子,打胎当晚却意外得知阿节被丈夫杀死。打胎后她来找富岗,沉浸在痛苦中的富岗拒绝了雪子。
    一段时间后,富岗丧妻,无钱办丧礼的他找到雪子,此时雪子已投靠表兄的教会,衣食无忧。她借钱给富岗。
    未几,雪子偷了教会的20万“黑款”,来找富岗,打算与他一起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此时富岗已经在林业部找到工作,准备常驻一个小岛。他再次拒绝了雪子。
    富岗发现教会在找他,于是提醒雪子躲避。雪子哀求富岗带她到小岛躲避一段时间。富岗答应。
    去小岛之前,雪子染病。明知道小岛气候恶劣,又没有医生,她仍坚持要和富岗同行。上岛之后,恰逢岛上久雨初晴,雪子的病情也有所好转。
    富岗进山公办,临行前叮嘱房东太太照顾好雪子。雪子却怀疑富岗和房东太太有染,心中惴惴。当晚风雨大作,雪子关窗时再次受寒,香消玉殒。
    富岗回家后抚尸恸哭,影片在他为雪子尸体涂抹口红中打出片尾字幕:花的生命短暂而痛苦。

    何等曲折的沉沉浮浮,何等浓烈的爱断情伤。看到最后雪子那美丽如山水般静穆的面容,怎能不为其悲惨爱情掬一把泪。这当然不是小津的风格,小津拍不出,太自然不过了。
    影片原著林芙美子,日本著名女作家,据说曾来上海拜见过鲁迅。她擅写底层女性(尤多写与命运抗争的子君和娜拉),成漱很喜欢她的小说,几乎翻拍过她的所有著作。
    DVD里收录了几个美国佬对此片的评价,其中一位美国女人的评论完全牛头不对马嘴,对东方文化太隔膜了。美国女人,无知狂妄而愚蠢!
    甚至有美国佬把雪子说成是受虐狂症患者,甘心被富岗玩弄。真真从何说起!
    我比较赞同一位西班牙导演(还是欧洲人有文化啊)的观点,影片表达了一种错位的爱情。
    林芙美子的原著,固然是有女性悲惨命运的叹息批判。成漱巳喜男想要表达的主题,肯定也不乏对雪子的悲惨命运的掬泪同情。但他镜头下的雪子不是失败者,而是生命的强者。
    雪子一直在追求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当时社会(1940年代),东方女性的地位是很低的,日本更是如此。所以美丽的雪子一开始就是被侮辱被损害的对象(被哥哥奸污),但她借战争的借口摆脱了这一切,报名来到男人都难以适应的越南丛林,开始了一段东南亚火热阳光下的爱情。
    日本战败,整个国家都弥漫着绝望的情绪,富岗更是沮丧到人生的谷底。然而雪子却表现得比别人乐观多,战争对于她本来不过一场华丽的冒险。
    即使富岗拒绝了她,她仍然租住在东京不回老家亦不回哥哥身边。她要开始自己的生活。
    富岗丧妻后,本来雪子完全没有必要再去找这个花心猥琐且摇摆不定的男人,她却放弃富裕生活,卷款欲与富岗开始新的人生。她的这一举动,其实也不单单是为了这个男人,她一直是为了自己的爱情,为了自己的梦想,即使做妓女,即使做美国大兵的情妇,即使在破旧漏雨的廉租房里也没有动摇和放弃过这一梦想。她曾经为了富岗的懦弱背弃拒绝与他复合,刚等富岗出门,又急急撒着木拖鞋追出来,穿着单薄衬衣在冬夜街头焦急搜寻富岗的身影。
    和雪子的坚定不移相比,瞻前顾后的富岗总是一步一回头。错位于是无处不在,总是一个人急急向前时,一个人还在左顾右盼;一个人溯游而去时,一个人又快马追来;一个人停下等候时,一个人又徘徊不前……两个人“一回一回叫死了的心死而复生”,如此沉沉浮浮,即使终于到了将近与世隔绝(除了还有个房东太太)的孤岛,一路上却也终究花光所有运气,老天看不下去了,一切OVER。

 
可是在背后我总听见
时间带翼的马车急急追赶;
而横陈在我们眼前的
却是无垠永恒的荒漠……

 2 ) 世界尽头,邂逅如梦;冷酷仙境,人生如梦……

我喜欢你,像鸟儿攀上了枝头,鱼儿游在碧水中,像只为你的春天而绽放一季的花儿。爱情像场梦,对不对?我攀着枝头不愿飞向大地是因为你,我栖息在碧水中不愿跃出水面是因为你,我努力地让自己开着是因为你。偶遇你,心便跟定了你。跟着你,早就忘了自己死了还是活着。除了你,全是浮云。我受过从头到脚的挑衅,也吃过别人从头到脚的挑衅。女人的青春呐,像海边篝火堆的火星,雀跃着,发出全身的力量去展现自己的光彩。就那么微毫分秒之间,霎时间就熄灭了。



我遇上你,像初生的爬山虎,纤细的枝蔓攀附在厚厚的墙壁,全头全尾地靠着。风来,雨走,天晴,雪落。知道你羸弱的身躯挡不住风雨,知道你自负清高的性格难以驾驭世俗,知道你花心自私的缺点让人逼仄生厌,知道你冷酷无情的内心让人绝望到老。我都知道,我早知道,但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不曾悔过,我只知我以一种极端的方式附着你,攀着你,追着你,爱着你。你知道什么?从见到我的第一刻就知尽情地嘲笑,从私会时就能大胆地与别人眉来眼去,从我离开你后寻觅了别人。你说“因为我这样的女人成了女人,他更宁愿做一名男子。”我叹我悲,我笑我痴,我叹因你际遇生变从此坎坷一生,我笑因你而沦陷成泥碾作尘,化作一片凋零在汝心头。我是你手里的风筝,我是你口袋里的提线木偶,我是你电影中的悲情红伶,我是你舞台中的一束黯淡的追光。我以女人最可贵的青春下赌注,将你一个卑微低廉的筹码硬生生地开出了高价钱,付出了生命中的所有。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也不清楚自己是赢是输。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心服口服,除了你,我视其他如浮云,一片精光。赢了?我以极端的方式换取了你的心。你视在你眼中的每一个女人如浮云,不错的,但你不会忘了我,即使你与她们翻云覆雨也终究不过是逢场作戏,她们是浮云。而我呢?在你心中,我是无法的抹掉的影子,是在梦境中携手共度欢愉的伴侣,是攀着你身躯、吸附你血脉的常春藤。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想起曾经,你的血脉会随之疼痛,你的身躯会随之颤抖。我确信无疑,这便是爱情。没有确切的结果,没有相对的生死。

白衣胜雪,绛唇轻启,轻轻地唤,那亘于你我之间的年华。在世界仙境,邂逅如梦。在冷酷尽头,人生如梦。

 3 ) 花的一生痛苦又短暂,为什么甘愿成为一朵花?

    大学刚入学那会惊奇的发现一个现象:男生读的书多好像并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可如果是看的片子多,尤其是看那些晦涩的艺术片多的人就会被人说牛逼。可惜那时我是好莱坞的拥趸,言必称:教父大白鲨科波拉斯皮尔伯格卢卡斯,要不然就是二汤+约翰尼德普,中国电影我很少关注,日本人的电影除了黑泽明别的我压根没听说过。后来让一个经常被人说牛逼的哥们给教育了一下,然后推荐给我一个片子,就是这部《浮云》。

     这片子确实好,可是我真的不喜欢!

     雪子的一生确实像花一样痛苦又短暂,她是个真正的感情动物。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对方是如此飘忽不定的男人,甚至连自己的老婆都无暇顾及,更何况是你一个小三,不要钻牛角尖去自虐嘛,人生来是追寻快乐的,不是来寻找痛苦的!你自己想做悲伤又痛苦的花朵,管别人什么事?日本人的民族性里包含了太多这种自虐的成分,喜欢SM,喜欢短命的美少年,包括杰尼斯事务所的那些小哥,个个都折腾得有点营养不良。我有时候甚至在想,他们或许也能从被残杀的中国人尸骨上看出某种美感?不过这就不是自虐了,而是虐人!
      
     同样是关注女性命运的影片,相对于《浮云》这种自怨自艾来,我更喜欢费里尼的《卡比利亚之夜》,因为卡比利亚相较于雪子来说更具有神性,也更值得歌颂。雪子的悲剧不能推脱给当时的日本社会,更不能推脱给男人,最主要的原因是由于她拥有一个毁灭性的性格,正是这种毁灭性的性格造成了她花一样短暂又痛苦的人生。归根结底,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悲剧,这一点我向来都坚信不疑,但是,如果能在悲剧散场之前活得更快乐,更美丽,更绚丽的话,为什么不去尝试改变一种活法?“尘世是唯一的天堂”,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在这个唯一的天堂中尽情舞蹈,苦难只是借口,幸福只是自己的选择!我欣赏《浮云》的悲悯情怀,但是我不认同《浮云》里的人物,现实生活中每一个快乐生活着的人都比雪子更值得赞许,也更加勇敢!就如同我在《暗夜之神》的评论里说的那些话:

    我们应当何去何从:并不是迁就懦弱的自己而面对宿命听之任之,并不是陷入无尽的欲望而无力自拔,这个世界总会有个更高的地方,等待着我们去攀登。

    我们认同人生的悲剧,但是却无时无刻不在超越它!

  
   

 4 ) 医生难医命终之人 佛陀难度无缘众生 下次不标题

人之所以痛苦,在于错误的追求。雪子短暂一生的巨大痛苦源自爱上了有妇之夫兼吉,因为爱得深沉执迷而有悖爱情的常理,极端的容忍形成日本女性性格中的天然奴性,雪子的执着永远中伤自己污染自己,最终导致断送在爱情手里。

从遭堂兄的玷污开始,无助的雪子便依附于男权世道,战争给她一个逃遁的机会,却迈向一个更深的深渊。山盟海誓的承诺包装出醉人的爱情,任性的兼吉伴随着战争的无情而沾染浮世飘零的恶习,人的命运辗转反侧,对待情感的态度也随之飘忽不定。

生计面前尊严抵不过一床棉被的温暖,男人的体温才是真切的,雪子跟驻日美军的交往同时是身体和心理的需要,也是对兼吉展开的挑衅,却因兼吉的事业低靡而涌出同情,爱情一度变成慈善事业。

兼吉是影片批判的对象,懦弱无能,优柔寡断,而且风流成性,一副怨苍天戏弄人间的无辜嘴脸,粉饰其沧桑面容下的伪男人本质,逃避成了其生存的唯一手段和证据。

鲜明的悲剧氛围,隐伏着乱世儿女的缱绻,也隐伏着极度压抑下的决裂。雪子温和从容是迷人的,而挣扎中的绚烂而逝更是令人心伤,片尾打出字幕“花的一生短暂而痛苦”,作为雪子的宿命写照,倍添悲戚。

 5 ) 知君何事泪纵横

小说的最后一句是“富岡は、まるで、浮雲のやうな、己れの姿を考へてゐた。それは、何時、何處かで、消えるともなく消えてゆく、浮雲である。”(富岗思量己身,真仿佛浮云一般,仿佛那不知于何时、于何处消逝的浮云一般。)

原来是这样,我一开始还以为是雪子的痛悟呢,没想到富岗自己也清楚。这样一来,只觉得他可怜。结局已经很清楚:邦子、阿节、雪子虽然都很可怜,但终于死了;而他却只能永远流转。

像这样相互的纠缠,不知道到底是谁更加不幸一点····

电影结束地方,富岗抱着雪子的亡骸痛哭流涕,那眼泪是为谁呢?何必如此,明明本来都是可以厮守终生的。何必如此呢?

或许对富岗来说,在越南短暂的幸福欢乐令人觉得虚幻的想要逃避,当下在日本的纠缠痛苦反而真实吧。而对于雪子来说,相比凋零的故国景色,在越南的两人时光才更实在吧。

诶,男人这东西,一旦意志消沉,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满眼故国的衰败景象、工作的不如意、妻子的埋怨、恋人的纠缠、自己的颓废窝囊,一切都让人想要破罐子破摔,性情不由变得乖戾,这时候富岗遇到善解人意的阿节,再次出轨也是理所当然吧。

“自己这么多难处,为什么她们都不体谅呢?”富岗心里大概也不好受,然而,这难倒不是他太懦弱了吗。虽然和雪子说“人最重要的是情感和责任”,自己何曾担负过半点责任呢,觉得累只是逃避责任的累吧。

他有他的难处,雪子过得也不轻松吧。本来是抱着结婚的想法上京的,结果和自己有约定的富岗却没有和妻子分手,迫于生计沦为美国人的情妇、又投奔曾经夺去自己贞操的姐夫,而他只是在一旁冷观,即使任由自己孤单地去打掉孩子,又和别的女人有染,对这样的男人,始终无法放手,只是因为他曾经在越南带给自己美好的回忆吗。

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了,女人在不如意的时候可以凭借美好回忆生活;而男人只会拼命的想要忘记吧···

还是在片尾,富岗凝视着雪子已经死去的脸,想起在越南时雪子的笑。不同于在日本时的冷笑、苦笑、强颜欢笑。在越南的时候,大家的笑都是那样的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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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拍摄的1955年,因为已经完成了把越南从殖民地状态中解放出来的任务,越南独立同盟发布了解散声明,同年,成立了以统一为任务的越南祖国战线····

1955年还是日本昭和经济腾飞的初期。

电影中的风景永远不会再见到了,但那样的男男女女不到处都是吗?





 6 ) 《浮云》电影剧本

《浮云》电影剧本

文/〔日〕水木详子
译/傅昌文

1.敦贺港
初冬时分,一艘从南洋栽运遣返者的船抵达敦贺港。从国外返回日本的人们纷纷走下船来,与来接他们的亲人握手拥抱,互相问候。有的热泪盈眶,有的笑逐颜开。
在归来的人群中,只有由纪子没有人来接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码头上,心里充满了凑凉和疑虑。虽然日本已是冬天,可她身上还是南洋的那一套,根本役有御寒的服装。她独自一人忧心忡忡地向市区走去。

2.东京目白台地豁口附近
天刮着大风,由纪子颈上围着一条男人的围巾,在铁道线路旁,向下坡走去。

3.富冈家附近
按照记下来的地址,由纪子找到一所破旧不堪的郊区住宅,门上除贴着一张富冈谦吾的名片之外,还挂着另外两家的住户姓名牌。
破烂的木棚栏全靠几根细竹杆支撑着,才没有倒下去。棚栏上的木板,风一吹就劈里啪啦地乱响。窗子的玻璃上还贴着防空袭的纸条。
由纪子在门前踌躇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下决心推开棚栏门走进院内。

4.富冈家门前
由纪子:“对不起,里边有人吗?”
“有。”
随着回答声,走出来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妇人。这是富冈的母亲。
由纪子:“富冈先生……是住在这里的吗?”
富冈母:“是的。请您等一下。”
她退回屋里以后,富冈之妻邦子走出来。这个女人面容憔悴,象是受了感冒,脖子上还缠着绷带。
邦子:“您是……哪一位呀?”
她一说话就露出了镶着金边的门牙。
由纪子:“我是农林部的……”
邦子:“哦……”(注意观察对方)
由纪子:“部里叫我来找他……有点事情。”
她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愧羞不安的神情。
邦子:“啊,是部里叫你来的……原来是这样啊。”
她又看了一眼由纪子,然后转身走进去了。
过不多时,富冈身穿在家的便服,冷得缩着脖子,悄悄地从里边走出来。他什么话也没说,来到门口穿上木屐,默默地走了出。
由纪子也随着他走了出去。

5.大道上
富冈在前,由纪子在后,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来到一条废墟累累的荒无人迹的道路上,富冈转过身望着由纪子。
富冈:“你还很好啊。比起印度支那来,日本是冷得多吧?”
由纪子:“电报收到啦?”
富冈:“嗯。”
由纪子:“为什么不给我回信?”
富冈:“我想,反正你是要到东京来的呀。”
由纪子:“部里的工作你不干了,是吧?”
富冈:“一回来就不干啦。”
由纪子:“怎么啦?”
富冈:“在机关里工作,整天忙忙碌碌的,我不愿意干了。”
由纪子:“那你现在干什么呢?”
富冈:“和木材商做点木材生意。”
由纪子:“先出来的那一位是你母亲吧?”
富冈:“嗯。”
由纪子:“和你很象哩!”
富冈:“你现在住在哪里?”
由纪子:“住在鹭宫的一个亲戚家,他家疏散到外地,人还没回来,光是东西先运回来了,有人给他家看房子,这条围巾,就是我从他家的东西里拿出来借用的。我还一点过冬的衣服也没有哩……(一笑)”
富冈(有意回避问题):“我们到别处走走吧!我回去换件衣服,你能等我吗?”
说完,他也不等由纪子回答,径自转身向家里走去。
由纪子站在大风中,茫然地望着富冈的后影。
(叠影)

6.大叻的日本农林部机关宿舍中(回忆)
那时的富冈风姿潇洒,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他从房前凉台的台阶走上来。
凉台上,牧田所长和加野事务官正坐在食桌前喝着搀柠橡汁的杜松子酒。
越南女佣人端来满满一大盘水果。
身穿白丝绸连衣裙的由纪子,神采奕奕地从后边一个房间走出来。
牧田:“啊,幸田小姐,到这边来吧!从日本远路来到这里,大概是很辛苦吧?”
富冈:“我回来啦。”
说着,把一叠文件放在牧田面前,然后就要往走廊那边走去。
牧田:“哎,富冈君,你和幸田小姐在西贡没见过面吗?是同住在一个宿舍里的呀。”
加野:“她是派到这里来当打字员的。”
牧田:“你是第一次见到她吗?”
富冈:“是的。以前没见过。”
牧田:“是吗?(向由纪子)他也是从部里派来的,是富冈谦吾君,三个月前,从婆罗洲调到这里来工作的。”
由纪子:“我是幸田由纪子。”
富冈(冷淡地):“噢。”
加野(向由纪子):“内地怎么样?听说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啦,可是住在这里却象天堂一样哩。”
富冈坐在远处的一把椅子上,头靠着椅背,吸着香烟,随手翻阅一本书。
牧田:“军方的目的我们先不用管,当前我们只要尽到自己的职责,把森林管好就行啦,哈哈……”
富冈:“明天我想到巴斯德奎宁树种植园试验所去一趟。我写的那份材料,请你看一下吧!”
他简单扼要说明自己的意思,然后就站起身来,向走廊里边走去。
由纪子:“这个人真怪。”
牧田:“这个人是有点古怪,不过倒是很重感情的,他是那样地……”
加野:“三天给老婆写一封信,还给老婆寄外国口红,真有意思,嘿嘿……”
牧田:“他的责任心很强,只要接受任务,就一定会完成的。”
富冈的后影逐渐消失。
(叠影)

7.大道上
富冈换了一件旧棉衣走回来。
由纪子从倒塌一半的石墙根上站起身来。

8.池袋黑市附近
黑市市场前,小饭馆一家挨一家地挤在一矣,还有一些木板房的小旅馆正在建造之中。
富冈和由纪子来到一家名叫“福神旅馆”的小客栈门前,正赶上一个象是吉普赛女郎的女人嘴里嚼着口香糖从旅馆里走出来。富冈和由纪子都呆呆地望着这个女人,不知该不该到这种地方来。过了一会儿,富冈象是下了决心,拉开旅馆的门走进去。

9.福神旅馆楼上的一个小房间中
这个房间很狭小,屋内只铺四张半草席子。由纪子站在窗前,冷得缩着身子,俯视着下面黑市中的熙攘人群。
这屋里既没有火盆也没有桌子,草席上只有一床被褥和一个光秀秃的圆枕头。
富冈靠墙坐在草席上,目光空虚地凝视着前方。
由纪子:“内地也变了样啦……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呢。”
富冈:“打敗了嘛,哪能不变样呢。”
由纪子:“我千里迢迢回到日本……”
她坐在窗台上,两眼直盯盯地望着富冈。
富冈:“回来的人不只你一个呀。”
由纪子:“男人还好办……”
富冈:“女人比男人轻闲哪。”
由纪子无限凄凉地望着富冈。
(叠影)

10.大叻的宿舍中(回忆)
凉台下面的饭厅里,一瓶打开的白葡萄酒摆在餐桌上,由纪子、加野和富冈在一起吃晚饭。
越南女佣人在伺候他们吃饭。
室外是南方特有的星空之夜。室内天棚上的吊扇发出习习微风,吹得餐桌上的鲜花微微颤动。
富冈:“幸田君的家乡是千叶吗?”
由纪子:“哟,怎么是千叶呀,你可真不客气哩!”
富冈:“哦,是吗?(已有醉意)看你的样子象千叶人哩,那么,是哪里呢?”
由纪子:“是东京呀!”
富冈:“东京?说谎。东京人可没有象你这样的。若有的话,也就是葛饰呀、四木一带的人吧?”
由纪子:“哎哟,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有些生气)”
加野:“富冈先生是最爱挖苦人的,你别介意好啦。这是他的一种毛病哩。”
富冈:“是吗?是东京吗……若说是老江户(注1)人,口音可不纯哩。幸田君多大啦?”
由纪子:“管我多大干什么?”
富冈:“有二十四、五岁吧?”
由纪子:“什么呀,我今年才二十二呀。富冈先生真是不象话!”
富冈:“是吗?二十二呀。我说女人象是二十四、五岁,是精明能干的意思。喜欢人家说自己年轻,那才是傻瓜哩。(向女佣人)喂,拿坎特罗木酒(注2)来!”
女佣人点点头,随即拿来一瓶坎特罗木酒放在桌上。这个女佣人似乎对富冈百依百顺的样子。
加野:“为进驻印度支那大叻的幸田女士干杯!”
别人都端起酒杯,可是由纪子却含着眼泪端坐不动。
富冈望着她那泪光莹莹的眼睛,感到有一种特别奇怪的魅力,弄得他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由纪子心里非常不好受,她轻轻挪开椅子,自己走出餐厅。
加野:“她生气走啦。”
富冈:“是不是装腔作势呀?”
加野站起身来,向外边望了望。
外边是一片美丽的夜间景色——在露水闪闪的宽阔道路上,由纪子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去。
富冈的画外音:“年轻的女人到这种地方来,实在是添麻烦哪!”
加野的画外音:“她可真不开通呵,我对大叻倒是有点习惯了哩。”
富冈的画外音:“幸田由纪子和加野可并不般配哩!”
他懒洋洋地把双脚放在了长凳上。
富冈的画外音:“能老过这样地生活吗?我可并不认为日本能打胜哩。”
越南女佣人给富冈拿来一个烟灰盘,随手轻轻拂掸富冈胸前的烟灰。
加野偷偷地看到了这个情景。
加野:“自从我来到前方以后,还没亲近过女人哩,只是开始研究了芳香植物啦。这种沉香木(从衣袋中掏出一块小木头放在鼻子下面嗅着)可真是一种好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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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阔叶树林中(回忆)
由纪子的白绸裙子在晨风中飘扬,她赤脚穿一双皮凉鞋,在含露的花草丛中浸步。
(叠影)

12.叉路口(回忆)
树林向左右两侧分开,头顶上露出一条篮色的天空,一朵朵白云在这条晴空中飘过,看上去就象是蓝色河流中漂浮着几块白色泡沫一般。
富冈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看见由纪子手抚着飘动的白裙子走过来。
由纪子:“今天我该干点什么工作呢?”
富冈:“所长没告诉干什么吗?”
由纪子:“没有。他什么也没说。”
富冈:“那加野君呢?”
由纪子:“现在他睡得正香哩。”
附近的制材厂中发出电锯锯木料的声音。他们两个人有意拉开一段距离,一前一后向前走着。
由纪子:“现在干点什么好呢?”
富冈慢慢转过身来。
富冈:“这前面有座安南王的坟墓,去看看怎么样?”

13.又一个叉路口(回忆)
富冈和由纪子向一条小路走去。
大路上,军用大卡车载着木料向前飞驰,车中的司机望着这一男一女,象是感到很稀奇的样子。
他们两个人来到一条小路上。
富冈:“昨天晚上,说是你生气啦?”
说着,他和由纪子并肩走在一起,同时从图嚢中拿出来一张地图。
由纪子:“生什么气?”
富冈:“说你很生我的气,是加野君这样说的。”
由纪子苦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富冈:“你孤身一人从内地来到这里很不容易呀,我觉得你来得正是时候哩……”
说着,他拿出一副淡黑色的眼镜戴上,在树叶空隙间的强烈光线下展开那幅地图。
由纪子什么话也没说。
前面的制材厂中又发出一阵震耳的响声——

14.森林地带(回忆)
富冈在前,由纪子随在他身后。
富冈(转身望着由纪子):“你走累了吧?”
由纪子:“嗯……”
富冈:“我在森林中半天可以走十二公里,并不觉得怎么累。白天走一走,夜里也会睡得好。”
由纪子:“昨晚上我……不知怎么……”
富冈:“睡不着啦?”
由纪子:“加野先生怪吓人的。”
富冈:“怎么?他胡闹了吗?”
由纪子:“昨天晚上,他喝得大醉,自己乱折腾一夜,可吓死我啦。”
富冈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向前走着。由纪子从后面追到他身边。
来到一棵大树下,富冈在树荫中停住了脚步。
由纪子无意识地紧靠在他身旁。
富冈的手轻轻放在由纪子的肩上。
由纪子一惊,呼吸也急促起来。
富冈的手用力搂住由纪子的肩膀,把她搂到自己怀里来。
在富冈怀中的由纪子,不由得把手放在富冈的后背上,先是有些犹豫,随着感情激昂,她的手就紧紧抓住富冈的后背和肩头。
(叠影)

15.福神旅馆楼上的小房间中
富冈已有醉意,他拿起由纪子的手,捏着她的一个手指。
草席上凌乱地放着盛白酒的空瓶和盛馄饨面的空碗。
由纪子:“我想起了过去的许多事啊,那次我们去视察占婆的保护林,有牧田所长,还有从内地来的一个什么少校,还有你,临上汽车的时侯,你忽然叫我,说幸田小姐不也去吗?我们四个人住在安南的旅馆里,点煤油灯吃晚饭,大家都喝了酒,喝得醉醺醺地睡下了。那个时候,大家都爱喝酒哩。那天晚上,你住在最边上的一间屋子里。我记得,我是半夜里光脚第一次到你那里里去了。你的门也没落锁呀,那时,我和你……”富冈用力紧握着由纪子的手,把她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嘴上,轻轻地咬着。
由纪子:“再使点劲,使劲咬吧!”
富冈忽然涌起一阵怜借甶纪子的心情,不由得把她的手指一下一下轻轻地咬着。
由纪子忍不住伏在富冈膝上哭起来。
由纪子:“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怎么变成了这样的一个女人……究竟怎么办?该怎么办才好呢?”
富冈低下头,用嘴唇亲着由纪子的黑发,可是,忽然又感到自已的这种感情就象梦幻一般虚无親渺,沒有实际存在的可能性。
富冈:“总是想着过去的事,恐怕也没有什么用吧?”
由纪子(忽然抬起头来):“过去的事情,对你我都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没有过去的事,那我和你不是毫不相干的吗?我若是没见到你的夫人该有多好啊!她很不错呀,两只眼睛紧盯着我,从头上看到脚下。为什么门牙镶着金边呀?”
富冈不作声。
由纪子:“她看着我一笑,那个样子真讨厌哪。那一笑,就把金牙露出来了……她比我大好多岁哩。”
富冈:“你怎么净说些废话呢?”
由纪子:“和镶金牙的夫人接吻,可是够吓人的啦。”
富冈(打个呵欠):“现在几点钟啦?!”
他拿起外套,从里边口袋里掏出来揉成一团的一张钞票。
富冈:“这里有一千元,你暂时先用着,找一找工作。房子我再给你想办法……”
说着,就穿衣服要走。由纪子感到这好象是用这几个钱要把她打发走的样子。
由纪子:“不,我不要,你想跑吗,是要把我拋弃啦?我,就是为了要见你,才回国来的呀……(觉得说也无用,就停住不说了)”
富冈把杯中残酒一口喝干,又靠着窗子坐下。窗外已是夕阳将落的傍晚时分。
富冈:“我是觉得对不起你呀。老实说,过去的事情,在我们原是一场梦啊。我这样说,你也许会生气的,不过,我回到日本一看,完全和自己当初想的不一样。我觉得,我家里的人已经受够了苦,我若再给她们增加痛苦,那是太残忍啦。无论如何,她们是在战争期间一直忍受苦难等着我的,我无法使用残酷手段逼她离婚哪。我违背了对你许下的诺言,不过,直到你找到归宿为止,我愿意为你尽一切努力。我是爱你的,尽管如此,可我也不能和你生活在一起,这是因为我软弱无能,不得不如此。我家里的人,都靠我活着。我不能再欺骗你啦……”
由纪子两手捂着自己时耳朵,一个劲地摇头,不愿再听下去。
富冈拿开她的两只手,用手按着由纪子的双膝,低头沉默着。
富冈:“原谅我吧!啊,我们除了分手以外,没有别的办法呀……”
由纪子:“我不干!你是说,为了你们的幸福,就该把我一脚踢开吗?”
由纪子气得把他的钱一下扔出很远。
由纪子:“我不要!不要你的钱!你给我钱,我一点也不高兴。你说分手,我也没有办法,不过,难道我们就这么简单地算完了吗!?”
富冈(无话可答):“……你太激动啦。为了你自己,还是好好想想吧!”
由纪子(心情沉重地):“你若是那样重视你的家庭和老婆,从一开始就该告诉我!”
说着,忽然站起来去铺被褥。
由纪子:“我也并没想叫你把老婆赶走,不过,是你对我说,在我回到日本以前,你会办好离婚手续来迎接我的。看来这是说谎话呀。男人就爱撒谎,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只顾自已。既然这样,我到你家去时,为什么不在你夫人面前把话说清楚呢?你对我说过,就是去当临时工,也要和我一起过日子的……可我千里迢迢赶回来一看,原来是要把我一脚踢开,还不如一条狗。自私自利的家伙!我就在这里住下,你自己回去吧!”
她拉过被子盖在身上,一扭身面向着墙躺下了。
看到由纪子这种自暴自弃的样子,富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望着她。

16.富冈家中
铁壶中袅袅地冒着热气。富冈坐在火盆旁,面对着早饭餐桌,急急忙忙查阅报纸上的广告。
邦子在吃早饭,可是面带愁容望着丈夫,忽然眼里流下泪来。
富冈:“你哭什么?”
邦子:“……你从南洋回来以后,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啦……”
富冈:“我为生意上的事心烦哪……木材商那方面没有交涉好,就是把这所房子卖掉,也凑不上五六十万元资金,木材价格又不断上涨,信州的木料也预购不来啦。”
邦子:“那你就得在外边过夜吗?”
富冈:“我不能老在家哄着你不干事呀!”说着,就站起身来穿衣服,准备外出。
邦子:“我一说什么,你立刻就发火。”
富冈:“就是因为你老是瞎疑心哪!”
邦子:“最近你和我……”
富冈:“……”
邦子:“你是想和我离婚的吧?”
富冈:“日子过得艰苦,谁都觉得心烦,我根本没想过什么离婚的事。”
说这种谎话时,富冈自己也觉得心里有愧。他把旅行用的洗漱用具都装进皮包里,然后又看了看表。
富冈:“你若不信,就跟我到信州的山里去一趟好啦。”

17.丸高机电东京分社
这是一座大型的木板房店铺。
由纪子在和经理面谈。
经理:“战后用人不会英语那就……我们这里要用的是能翻译英文信件并且会外文打字的人,所以,你是不是到别处再看看吧!”
说着,他上下打量由纪子的寒酸装束。

18.店铺门口
由纪子出门穿上大衣,迎着寒风走去。
经理和店员望着她的后影品头论足。
经理:“就冲着她这身打扮,也不能用她呀!”说着,轻蔑地嘻嘻一笑。

19.伊庭的家
东京郊区鹭宫附近的伊庭家中,伊庭刚从外地回来,正在査看运到家中的东西。
借住在他家的房客的妻子站在他身旁。
伊庭:“她在这里住过的吗?”
房客妻:“是的。她说是你的亲戚,所以……你家的行李,好象她都打开过……她说她的姐姐是你的嫂子,是真的吗?”
伊庭怒气冲冲地望着被打开的行李。

20.池袋黑市附近
化妆成圣诞老人的商业宣传员满街撤放圣诞节大减价的传单。
摆地摊卖锅碗瓢盆的人群中,由纪子穿一身旧衣取,买了一个烤年糕的网夹子走回来。
来到福神旅馆前面,由纪子抬头望了望二楼,这时,迎面遇见了伊庭。
伊庭:“喂,由纪子!”
年末有奖售货的抽签场上响起了中奖的钟声。
伊庭身穿一件黑大衣,因为防风防尘土而竖起了衣领,他的面容显得衰老得多。
由纪子:“啊……你什么时候到东京的?”
伊庭:“可你为什么不回静冈老家去呀?”说着,他留神上下打量由纪子的服装。
由纪子:“你这条围巾我拿来了。”
伊庭:“哼,听说你租了房子,就在这附近吧?”
由纪子:“你听谁说的?”
伊庭:“听搬运店说的,你不是连人家的被子都给弄来了吗?”
由纪子(一楞):“……”
伊庭:“听说是给卖啦。你私自打开人家的行李……反正我一查点就知道有什么缺什么,可你为什么随便干这种事呢?”
由纪子:“天气太冷,虽然我觉得那样做不对,可我想你会原谅的。这件大衣就是卖了被子的钱买的。”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
伊庭:“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你租的房子在哪里呀?”
由纪子:“那是仓库呀,而且什么也没有,你想去査看,自己去好啦!我还要到新宿去哪。”
他一把抓住由纪子的肩头,想要威胁由纪子,后来他又放开手,和由纪子并肩向前走去。
由纪子(根本瞧不起他):“静冈家里我的东西你去卖好啦,都实了也没关系。”

21.中国面条馆内
在一所木板房的小面条馆里,由纪子和伊庭两个人在吃笋丝面条。
室外已是昏喑的夜晚。饭馆每进来一个顾客,就带来一股寒风。
由纪子:“我是打算结婚才先到东京来的。”
伊庭:“唔,什么时候结婚?男的是干什么的?”
由纪子:“也是农林部的,在南洋时一起工作过。”
伊庭:“多大岁数?”
由纪子:“比你年轻,不过,已经吹啦。”
伊庭(微微一笑):“为什么?”
由纪子:“因为他有老婆,还有母亲……”
伊庭:“哼,受骗啦。”
由纪子:“也算不上骗,回到日本以后,心情也不同啦。”
伊庭:“部里的工作怎么样啦?”
由纪子(摇摇头):“不干啦……我不愿意听人家的闲话。”
伊庭(有些高兴):“银行的事我不干啦,在乡下当过农民,不过现在我又要搬回鹭宫来啦,想做点生意,在东京先住三、四天,看看形势,然后再回乡下去。今天晚上你到我那里去住吧!到鹭宫去。”
由纪子(厌烦地瞪了他一眼):“不是有人在那里给你看房吗?”
伊庭:“我们可以睡在放行李的那间屋里呀。”
由纪子:“哼!”
伊庭:“你对我很不放心哪。”

22.伊庭的家(回忆)
十九岁的由纪子恐怖地睁开眼睛。
伊庭掀开由纪子的被子钻进来。
经过一番搏斗,伊庭终于把由纪子的两手扭住,在由纪子嘴上吻了一下,由纪子吓得浑身发抖,失去了抵抗的力量。
三年之后,由纪子将去南洋的前夕。
伊庭:“你忽然要到南洋去工作,我真替你担心哩。这一去究竟回得来回不来还不知道哩。我可是真为你担心哪……”
由纪子:“哼,你若真有那种好心,我可该感谢哩。”

23.中国面条馆内
由纪子(嘲笑地望着对方):“你以为我是再也回不了日本的啦。因为亲戚关系来给你家帮忙的姑娘,你就随便糟蹋了人家,毁了她的一生,你真是干得好事啊。你若怪我卖了你的东西,那你就赔我原来的那个纯洁小姑娘吧!怎么样?”
她象说笑话一样,把满腹怒气变成哈哈一笑。
伊庭:“唔,(苦笑了笑)你到南洋去了一趟,人也完全变啦。”
由纪子默默地喝完碗中的面汤。
由纪子:“啊,很香的,承蒙款待呀……”

24.山货铺的小仓库内
一只崭新的水桶接着从天窗流下来的雨水,又一个新铝锅接着另一处漏下来的水,旁边还有一个大汤碗接着少量的雨滴。这三处发出三种不同的声音,好象是三重奏。
由纪子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被子上,倾听着这种“阴雨破房音乐会”。
天黑了,由纪子点上一支蜡烛。在摇曳的烛光下,由纪子掏出枕头下的钱包,数了数里边的钱,只有一个十元硬币和一个五元硬币。她把那钱往空中一扔,然后用手掌接住,她握着这全部财产,无可奈何地低头沉思。

25.新宿后街上
歌舞酒馆的霓虹灯照亮雨后的柏油路面,喧闹的乐曲声响成一片,身穿廉价晚会服的女人们在地下室的入口处和男客们打情卖俏。
由纪子望着这群卖笑女人,无精打采地往前走。最后来到一家贴着“招募女侍”广告的酒馆前站住。
这时,一个拉到客人快步走过来的女人恶狠狠地对她说道:
“借光,让开路!”
说着,推开由纪子,挽着客人走进另一家酒馆。
接着,从这家酒馆里又钻出来一个女人,飞一般地奔上人行道,拉住一个过路的男人就往屋里拽。
由纪子望着这些女人,心里很不是滋味,觉得与其这样生活,还不如一死了之。于是,她昂起头向前走去。
街头的风雨还在无情地掀弄她的衣襟。

26.新宿的大街上
店铺都已关门,昏暗寂静的人行道上,只有由纪子一个人踽踽独行。当她走到伊势丹商店门前时,一个高个子叫乔恩的外国人和她打招呼:
“哈啰!”
由纪子听到叫声停住了脚步。于是,乔恩接着就问她:(乔恩用英语):“你到哪里去呀?”
由纪子立刻想到一个主意,只是微微一笑,什么话也没说,还继续往前走。
乔恩跟着她一道走,嘴里不停地对她叽哩咕嚕说英语。
由纪子还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向前走着。逐渐地,她胆大起来,想从这个外国人身上打主意。
乔恩看见她没有拒绝他的样子,就伸手摸了摸由纪子的下颚,说起了爱慕的话。
乔恩(用英语):“哎呀,多漂亮的姑娘呀!(又用生硬的日语)小姐。”
由纪子一笑,用她那刚学会的生硬英语回答对方。
由纪子(用英语):“我回家……不过我现在也在散步,而且也没有目标。”
乔恩一听,觉得这是绝好的机会,赶快说明自已也在闲走,而且也没有要去的地方……说着,他就挽着由纪子一同向前走。
来到一个小水洼前,他突然一跳躲了过去。这个机灵的动作,引得由纪子仰面大笑,然后他们两人又顺着人行道向前走去。直到很远,还听到由纪子的笑声。

27.池袋黑市附近
傍晚时分,富冈缩着脖子在福神旅馆打听由纪子的去向。
黑市市场上还在响着年末大减价的宣传音乐声。
店主人:“那条街的后边,有一个山货铺的小仓库……”
富冈:“啊,多谢你啦!”

28.小胡同里
富冈一路打听,来到小仓库门前。
在一个公用自来水龙头前,一个老板娘正用自来水刷洗饭锅,她向上翻白眼看了富冈一眼,然后又低头干自己的事。
富冈在仓库门上敲了敲,然后又敲了一次。
门一开,打扮摩登的由纪子探出头来。
由纪子:“哎哟,原来是你呀!”

29.山货铺小仓库中
由纪子赤脚穿一双木拖鞋,耳朵上戴一副闪闪发亮的假钻石耳环,她招呼富冈进去。
由纪子:“请进来!”
富冈:“你搬到一个很别致的地方来了啊。”
由纪子:“也许是吧,不过,对我来说,这就等于是宫殿啦。”
这时,国营电动列车从旁驶过,屋子里听到一阵可怕的响声,感到大地也在震动。
屋里的墙是用白纸裱糊的,墙上钉着铁钉,吊着—篮小菊花,小饭桌上摆着一只西式的烛台,屋里用蜡烛光照明,一个半导体收音机正在播送着舞曲,装璜漂亮的巧克力盒子上乱丟着一些包巧克力的银纸。由纪子的化妆也完全变了样,眉毛是细细的两条,眼皮上涂着蓝颜色。
富冈站在屋中东瞧瞧西望望。
富冈:“这里洋气十足啊!”
由纪子:“哟,是吗?”
说着,她抬头望了望富冈,顽皮地耸耸肩膀,笑着把腿伸进暖炉上的被子里。
富冈:“我到信州去了一趟。”
由纪子(装出不在意的样子):“哟,是啊。怪不得……看到信啦?”
富冈:“看到信才来的。”
由纪子:“到暖炉里来暖和一下怎么样?”
富冈把帽子往后脑勺上一推,一屁股坐下来,把腿伸进暖炉上的被子里。然后,他的目光就停在一只白色的西式大枕头上。
富冈:“看样子你很幸福哩?”
由纪子(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什么幸福啊?你不过是想说还没饿死罢了。”
这一句话使得富冈张口结舌,再也说不出话来。
又是电动列车驶过,又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
在蜡烛的光亮下,由纪子的面貌变得生气勃勃,非常漂亮。
富冈:“我真羡慕啊……”
由纪子:“哎哟,你这是什么话呀,你羡慕我什么?我这个生活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说着,她往咖啡壶里倒了一点咖啡粉。
富冈:“我的话说得不对,请你原谅!我自己到处碰壁,一直倒霉,所以只看到别人生活好,觉得很羡慕啊。”
他的话里带有讽刺意味。
由纪子:“你这是拿别人当傻瓜呀。男人是自私的。日本的男人,统统一个味!”
她把咖啡壶放在煤油炉子上。
富冈拿起那个收音机,转动旋纽,试听各个电台的广播。
对于富冈的寒酸相,由纪子感到很失望。
由纪子:“你的生意还顺手吗?”
富冈:“不好。现在除了卖掉房子孤注一掷之外,别无其他办法。”
由纪子:“那你的家可怎么办呢?”
富冈:“先搬到浦和我姨母家去住。唉,这也是走一步、看一步,啊……现在的人心,已经是完全不可测啦。”
由纪子:“可真了不得。”
富冈:“你的态度很冷淡哩。原来你已经有了落脚之地,而且还过得很好。我很佩服啊……”
由纪子:“你这是讽刺我吗?”
富冈掏出一个装钱的信封丢在暧炉上面的被子上。
富冈:“我设法弄到一点钱送来……看到你的信……”
由纪子:“……”
富冈:“我想,你大概是很困难的,所以……”
由纪子(喃喃地):“……已经晚啦……”
富冈:“……留在大叻时,我们不是曾在一起生活的吗?”
这时,敞开着的门板上发出了敲门声。
由纪子急忙站起来。

30.仓库门外
由纪子出来拦住了到她这里来的乔恩。
由纪子(用英语):“我的父母到我家里来了,你下次再来吧!”
说着,就带着他往回走。
乔恩(用英语):“噢!我看见了,对不起。”
说完,就和由纪子约定明天再来。
(叠影)

31.小仓库中
富冈的眼睛一直望着那个双人用的大枕头。
由纪子买了一瓶劣等酒、几块墨鱼干和几支蜡烛走回来。
又是电动列车通过,又一阵地动山摇的响声。
由纪子进门后,急忙把房门落了锁。
煤油炉上的咖啡壶已经拿下来放在一旁。
由纪子:“哎哟,你没喝咖啡呀?”
说着,又拿一支蜡烛接上那支残烛。
富冈:“我来妨碍你了吧?”
由纪子:“没关系,我已经叫他回去了,好啦,我买来酒啦。”
她把墨鱼干放在火上烤着。
富冈:“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
由纪子:“这种事情,还用得着问吗?他也很寂寞的。这和你当年喜欢那个越南女佣人的心情是一样的呀。”
富冈:“说得多婉转哪……”
由纪子:“我都知道啊。我现在也变啦。”
富冈(有些恼火):“是啊,那也好吧,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由纪子:“他也和教我《勿忘草》歌的人一样,年轻而又很体贴人的哩。”
富冈:“唔……”
由纪子(低诵起那首歌词):“‘难忘的一朵好花,虽然现在你已凋谢。可在当时,你却是那么鲜艳,如同蓝宝石一般。当年和你在一起度过的时日,至今在我心中留下甜蜜的回忆……’他是个很好的人哪。不过,听说再过两个月,他就要回家乡去了。”
富冈:“那你还得再找一个呀。”
由纪子(伤心地):“……你才是那种人哩……(忽然语气强硬)你可知道,他是我在生死关头遇到的人哪!”
她猛然拿起酒瓶,斟了一杯洒,不顾一切地一口喝干。然后又给富冈斟上。
富冈什么也没说,只是低头沉思。
由纪子(稍微平静地):“你不喝呀?”
富冈(拿起酒杯望着她):“今天晚上我住在这里行吗?”
由纪子:“你不是准备住在这里才来的吗?”
富冈:“是准备那样的。”
由纪子:“你撒谎!你是突然想起要住下的吧?我明白呀。我现在也学乖了。你呀,也就是那种人,总是想跟我弄虚作假。你别以为女人都好骗。除了满足私欲之外,再不管别的,你拿我当傻瓜呀。你只顾自己合适,不管别人死活,那是卑劣行为。你态度暧昧,就别想叫我考虑留你!”
富冈(狼狈不堪):“你真厉害呀,我很佩服。”
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粗暴地把杯子一放。
由纪子:“你没有能力管我,这不错吧?既然你不能和我一起生活,那我的生活就得由我自己来安排,你得看明白这一点才行啊!”
富冈:“我不妨碍你。(又喝一杯)不妨碍你,可是,我常来玩玩可以吧?”
他由于自已无能,被人当面抢白,恼羞成怒,就想揭对方的短处,来报复一下。
由纪子:“不行!你那样看我……”
富冈:“妨碍你营业啊?”
他越说越不象话了。
由纪子:“哎呀,这就露出你的本来面目啦!你自己是好人,总想拿别人的弱点取笑,是吧?看你那态度,好象自己多伟大,以为别人也都会为你的伟大而上当哩!”
富冈(又斟上酒):“照你这么说,你是受了我的骗,是吗?”
由纪子:“……”
她忽然俯首沉思不作声了。
富冈慢慢穿上鞋。
富冈:“我被你骂得狗血淋头,不想在这里住啦。”
他慢慢站起来,穿上大衣。
富冈:“再见吧。”
说完,他走了出去。
由纪子屏住呼吸,一直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忽然心里一阵难过,再也忍受不住,她推开门就跑出去追富冈。

32.仓库门外
由纪子跑出来。
外边只有冷冷清清的夜空,还有闪烁在天空中的群星而已。
由纪子急急忙忙跑出小胡同。

33.大街上
由纪子跑到大街上,到处寻找富冈。

34.池袋黑市附近
市场里一片漆黑。
静悄悄的街道上,只有由纪子的木拖鞋声。
由纪子从黑市后边跑过去,但始终未见富冈的踪影。

35.富冈的家中
早晨。家里的东西都已打好包,搬出来的一部分全都堆放在屋檐下。
富冈的母亲和邦子还从里边往外搬东西。
富冈衔着一支烟,站在小院里,情绪低沉地望着家里的东西。
邦子无精打采地象是怕冷的样子,在屋里包着头巾干活。

36.小仓库内
一天午后,由纪子脸上带着泪痕,两肘支在小桌上听收音机中的广播。电台正在播放着美国歌曲《铃儿响叮当》。
门上响起了敲门声。
由纪子心想,是不是富冈来了,急忙跑去打开了门。
伊庭气势汹汹地站在仓库门外。
伊庭身后站着一个搬运店的搬运工。
伊庭(向搬运工):“你先在这里等等!”
搬运工:“是。”
伊庭大摇大摆走进屋内。
由纪子:“呀……你……已经搬回东京来啦?”
伊庭(东张西望):“我想,你大概是住在这里的吧?哼!听说你成了吉普女郎哩。”
由纪子(赌气不回答):“……”
伊庭:“我来要被子,我要用哩。还有,我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现在,我只好……(拿起枕旁放着的半导体收音机)拿这个顶替了。这东西不错哩,很不简单哪。”
由纪子:“那,不是我的呀。一床被子算得了什么?你玩弄人家三年……”
伊庭:“没有被子你没法做生意吧?哼,看样子目前生意倒还不错哩!有没有什么好门路呀?什么香烟啦,衣服啦,外国货的来路若能给我弄到一些嘛,被子什么的,暂时先借给你用也可以呀。”
由纪子轻蔑地望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
伊庭拿着那个收音机放在自己耳朵上听日本电台播出的三弦弹奏曲。
伊庭:“仿造这样的东西,不知道能不能取得专利权呢?”
由纪子一把掀开暖炉的木架,把被子摔在一边。
伊庭:“吓,有这么多土豆啊?!有二三十斤左右吧?什么地方卖这东西,能不能告诉我呀?”
由纪子:“快把被子拿走!”
伊庭:“用不着那样急嘛。”
由纪子:“我什么都不要啦!”气得她流下了两行眼泪。
伊庭不慌不忙地向外面喊了一声。
伊庭:“喂,搬运店的!”
搬运工:“是。”
说着,搬运工也毫不客气地闯进来。
伊庭:“那个被子,还有……(向各处寻觅值钱的东西)”

37.四谷见附车站前
富冈伫立在濛濛细雨之中。
稀稀拉拉的旅客都因为年关在即而来去匆匆。在富冈面前,一个个都是急急忙忙走过去。
富冈转身向检票口一望,看到由纪子泪汪汪红着两只眼睛在望着他。
富冈向前走了两三步。由纪子象是投入他的怀抱一般一直跑到他面前。
由纪子:“你等了很久吧?”
说着,她扬起蒙着一条丝绸围巾的头,象见了亲人似的仰面望着他。
富冈忽然觉得她的样子很可爱,不由得望着她亲热地微微一笑。
富冈:“我也正想给你发一封快信哩。”
由纪子(有些髙兴了):“是吗?什么事呀?”
富冈(忽然感到扫兴,语气变得冷淡):“我觉得我们那样吵架分手不好,应该好好谈谈的……”
由纪子:“真是啊……天气可真冷哩。”
富冈(有气无力地):“唔……”
由纪子:“是不是生意很不好啊?”
富冈:“生意不好?”
由纪子:“是啊。”
富冈:“别提那些倒霉的事啦!”
由纪子:“是吗?剩我自己一个人在家时,我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是那样的粗暴,连自己好象都觉得可怕哩。”
富冈:“是那样的吗?不过看起来你倒是高高兴兴心安理得的样子哩。”
由纪子:“哎哟,看你说的,怎么会那样?我可一点也不髙兴。叫人家看成那样子,我可真不髙兴哩。”
实际上,她看到富冈以后,真是显得很高兴的样子。

38.东宫御所旧址
透过铁栏杆,可以望见里边一排排整齐的树木。
灰色的御所建筑物,在烟雨中望去,如同外国风景画一般,给人一种新鲜之感。
栏杆外,富冈和由纪子两人茫然地走过来。他们目光空虚,从铁栏杆外面直盯盯地望着里边的景物。
富冈:“在印度支那的时候多好啊……人们表现的思想感情都是纯朴真实的。”
由纪子(沉思着):“我和你,人们相互间都是比较正直的哩。”
富冈心绪不宁,象是要驱散烦恼似的,拔脚就走。
由纪子:“哎,你到哪里去呀!”
说着,就追了上去。
富冈:“从赤坂乘都市电车到涩谷去看看吧!”
由纪子在雨中不停地眨眼。
富冈:“你累了吗?”
由纪子:“……我们这样的人,似乎是没有可去之处哩……”
富冈:“……是啊……到远一点的地方去吧……”
由纪子一愣,不由得望了望富冈。
两个人又继续向前走去。
(叠影)

39.伊香保温泉地
傍晚时分,从山上吹下来阵阵寒风,小溪的流水好象也带着冰冻声。狭窄山坡路旁的温泉城镇,看上去显得朴素而又神秘。

40.金大夫旅馆
―条小溪从旅馆旁流过。

41.旅馆房间内
女服务员在走廊里忙忙碌碌,为每个房间门上都挂上一串贯众草叶,作为新年的装饰物。挂完之后,向门内说声“对不起”,然后又去另一间。
富冈和由纪子围着暖炉在喝闷酒。
富冈此时已有碎意,茫然地望着酒杯发呆。
由纪子:“哎,我希望,到什么时候,你都能坚强地活下去。每当想起大叻时,你就叫一声由纪子好啦!对我们的关系,我也不再抱太大希望了。遇有机会,能和你这样聚会一番,我也就满足啦。唉!就这样吧丨”
富冈:“……”
由纪子:“哎,你在想什么呢?你的心情现在特别不好,是吧?……”
富冈:“唔,你说得对,正是这样的。现在是坏到不能再坏啦……你说,若是去死的话,选择什么方法最好呢?”
由纪子握住富冈的手腕,为她们两人不谋而合感到高兴。
由纪子:“这个嘛,恐怕是吃氰化钾最舒服吧?”
富冈:“若是没有那种药品的时候呢?”
由纪子:“那,这就要到时候看情況再说吧!究竟怎么个死法,到了下定决心的时候,是用不着多考虑的吧?”
说完,她象撒娇似的用手抚摩着富冈的肩头。
富冈:“我曾经想象过,和你一同登上榛名山,去跳榛名湖哩。”
由纪子(高兴地):“这可太巧啦,前些日子,我也这样想过哩。”
富冈对于由纪子的态度感到很失望,默默地端起酒杯喝酒。
由纪子(觉察到对方的意思):“你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吧?”

42.浴池中
富冈和由纪子两个人在满满一池热水中洗澡。
由纪子:“嗯,这水可真好哩……哎,我说……”
富冈:“什么?”
由纪子:“我想让你再活下去哩。我们素性在这里过新年好吗?钱若是不够,就把我的大衣留下好啦。”
富冈:“明天就回去啦。”
由纪子:“是吗?那,你不想去榛名山跳榛名湖啦?”
富冈:“我不想和你一同死。我要找个更漂亮的女人一同死。”
由纪子:“你真可恨,想的可真美!”
说着,就往富冈身上撩水。富冈躲开她,自己在浴池角上洗。这时,由纪子就伸开四肢,在浴池里游起来。
(叠影)

43.旅馆里的一个房间
室内柱子上挂着蚕茧树枝。(注3)
由纪子和富冈在一起吃过新年的煮年糕。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收音机中的鼓声,完全是一派过新年的气象。
由纪子:“你还记得那次去俊良旁边的一个什么地方参拜日本人墓地的事吗?”
富冈正在埋头吃自己的饭,没管由纪子说什么。
由纪子:“那个镇,叫什么名字来着?”
富冈:“是海和吗?”
由纪子:“对啦,对啦,是叫海和的一个小镇。”
富冈无精打采地离开饭桌。
由纪子见他不理,也忽然停止不说了。
富冈:“过去的事情,时间一久,也就淡漠了。这是我的坏习惯哪。我们两个人见面后,尽管想起过去很留恋,可是我们之间已经不能再恢复过去的热烈感情了。不仅如此,我对我的老婆也没有过去那样的感情了。这是完全无法改变的事实,我已经成了没有灵魂的人……越来越油滑,对于专心致志干工作的事,已经不习惯了。”
由纪子:“时间会解决这个问題的吧?我自己也想改变一下自己的生活方式哩。”
她忽然一下站起来,离开饭桌坐在椅子上。
富冈:“那么,今天就回去吧!”
说着,他也站起来。

44.公共汽车终点站
紧挨着土产品商店,有一家油漆门面的酒吧间,名字叫作“婆罗洲”。
新年的时候,来温泉的游客甚少,相反地,乌鸦却在这里叫得很凶。电线上除了大群乌鸦之外,还挂着随风飘扬的破风筝。

45.“婆罗洲”酒吧内
一个年纪五十岁左右的矮胖老板清吉,拿着一块手表从里边走出来。
清吉:“老爷,这表您打算卖多少钱哪?”
富冈站在柜台前,把一壶热酒倒在玻璃杯里。
双颊红红的阿成,正在柜台里边为客人烫酒。
富冈:“我本来是不想卖的,因为还想在这里住一夜,钱不够用了……”
清吉:“哦,是吗?”
富冈:“什么地方有表店的话……”
清吉:“嗯……这表不错呀。”
富冈:“我在南洋买的。”
清吉:“哦!我在海军里服役时,也到过婆罗洲的马辰哩。”
富冈:“唔……我是在法属印度支那。在南婆罗洲该是很苦的哩。”
清吉:“是啊,很寂寞的地方呀。啊,我想起来了。我见过这种表的,当时就觉得这种表很好哩。(放在耳朵上听了听)声音清脆,真好听,表带也新颖。嗯……若是拿到表店去呀,他会抓住你等钱急用的弱点,给不上五千元的。这表叫奥米加吧?这个……”
富冈:“唔……有没有别处可卖呢?”
清吉:“一个整数,怎么样?你若同意,我就留下。”
富冈:“一万元?”
清吉:“是的,我自己想留下。这是把全部财产都拿出来啦……哈,哈,哈。”
富冈:“好啦,拍板成交。”
清吉:“嘿,真的吗?喂,拿酒来!老爷您是画家吗?”
富冈:“不是。我是作木材生意的。这是以前的旧名片……”
说着,他递给清吉一张名片。
清吉:“哦,是当官的呀?我以前是在东京开鱼店的。现在这个内人(指了指阿成)说什么也不让我开鱼店哩。”
服务员端上酒来。
清吉:“木材生意很赚钱吧?”
富冈:“哪里,官方统制严,又缺少资金,没有办法,很不顺利。”
清吉:“我这里也因为税重又取缔黑市大米,生意也作不成啦……哈哈……”
丰满髙大的阿成,端着酒菜走过来。看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刚过的样子。
清吉:“祝贺新年,干一杯吧。”
阿成给富冈斟上酒。
富冈:“这是你的……老板娘?”
清吉:“是的。”
阿成有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她有一种天真地直视对方的习惯。
阿成走开以后。
清吉:“她太年轻,象我女儿似的,我都有些不好意思哩……我想,这也是前世有缘才遇到一起的呀。老爷,这缘分问题,可是大事哩,你想反抗也不行。”

46.公共汽车终点站附近
富冈和由纪子退掉旅馆房子来到这里。
富冈:“他是个好人。叫我无论如何别马上走,如果可以的话,停留个两三天也……”
由纪子:“哎哟,这可真是个和气的人哪。”
富冈:“我们去和他打个招呼吧!”
由纪子:“是啊(噗哧一笑),其是幸会哩,他还买下了表。”
富冈:“一点也不错。”
说着,他们高高兴兴走进婆罗洲酒吧。

47.“婆罗洲”酒吧楼上
清吉:“今天提前关门啦,诸位可以冋去了。”
说着,他手提一瓶威士忌,脚步踉跄地上了楼,把酒放在暖炉上。
清吉:“嗯,给夫人准备的有苹果、花生……”
说着,他从裤子和上衣口袋里一样一样掏出来,递给坐在窗边的由纪子。
清吉:“还有,还有……还有一个……另外还有酥脆饼干。”
由纪子笑起来。她已经喝得醉眼惺忪了。
阿成端上来酒壶和酒杯,然后就走到富冈身旁坐下。
清吉坐在削苹果皮的由纪子身旁,边吃花生边喝酒。
清吉:“来,夫人,再干一杯!”
由纪子:“我实在不能再……”
清吉:“过年嘛,多喝点没关系……我们大家也是有缘哪。我们夫妻两人本来早就想回东京去哩,可是,命里注定要留在此地,这也是无可奈何呀……哈,哈,哈。”
富冈:“啊,这里夜晚可真美呀。”
说着,他起来站在窗边。外面唰唰地下起了雪。
清吉:“哦,下雪啦?”
富冈:“唔,不仅是夜景美,象这样值得纪念的新年还没有过哩。”
说完,又回到原来的地方坐下。富冈盘腿坐在暖炉边,他的一只脚碰到阿成的膝上。阿成两肘支在火盆边上,两手托着腮,伸着跪坐的双腿,就象睡着了—样,一动也不动。
富冈把左手伸进暖炉被子里,他的脚仍然靠在阿成的膝上,斜眼看了看阿成,只见她安安静静地一动也不动,不多时,连眼睛也闭上了。
富冈的另一只手端起酒杯,一口气喝干。
清吉的画外音:“南洋的水果,有一种叫榴莲的,你吃过吗?”
富冈:“大叔,把这杯威士忌喝干怎么样?”
清吉(向由纪子):“芒果也很好吃哩……”
说着,他嘴里啃着由纪子为他削了皮的苹果,向富冈端起酒杯。
富冈:“今天晚上的宴会我请客。(斟上酒)喂,你也喝……喂……”
由纪子:“我?……可不能再喝了……”
清吉坐在阿成身旁。
富冈:“喝……”
他拉过由纪子来,端起酒杯给她灌了下去。
由纪子:“啊……(喝了下去)我已经醉啦……”

48.楼梯上
富冈向楼下走去。
清吉(在楼上喊):“老爷,你下楼不要紧吗?”
富冈:“没事。我去冼个澡。”
清吉:“送你去吧!喂,你去把老爷送到米店浴池去!”
他来到楼梯口上,叫阿成去送富冈洗澡。

49.在楼上
清吉:“夫人,你也去洗个澡吧!”
由纪子嘴里嚼着一块火腿,喝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由纪子:“我,不洗啦。从早晨到现在,已经洗过两次啦……啊……(醉得很难受)洗多了也不好吧?”

50.楼下
阿成从楼梯走下来。
富冈站在昏暗冷清的楼梯下,酒吧间里的椅子都已倒放在桌子上,耗子在地板上跑来跑去。
阿成慢慢走下来,站在富冈面前,用激情的目光直望着富内的眼睛。
富冈猛然一把搂住阿成。阿成屏住呼吸,紧偎在富冈身上,任他搂抱接吻。
这时,从楼上传来由纪子和清吉的笑声。
富冈放开阿成。阿成也没说什么,拿起毛巾就向后门口走去。

51.后门口
在一段狭窄的石阶上,弥漫着从温泉发出来的热气。
阿成站在石阶下,等着后面的富冈走下来。
阿成:“这里很暗,要注意脚下!”
富冈醉得脚步踉跄,走下石阶用力抱住阿成的腰。
阿成装出挣脱的样子,去打开电线杆旁的一扇有灯光的窗子。
“真冷啊!”
说着,一个盛装的年轻艺妓脚下穿着木屐走出来。
让那个女人走过去,富冈走进浴室。
阿成随手又关上了窗子。

52.浴池里
富冈泡在热气腾腾的浴池里。
后面有一个男浴客在唱《红苹果》的歌。
阿成跳进浴池,来到富冈身旁,微微一笑。
富冈:“你在伊香保几年啦?”
阿成:“刚两年。这个冷清的地方,我已经住够了……我想到东京去。”
富冈:“酒吧生意不好冯?”
阿成:“很本不行。这里只有夏季营业好些。他也想到东京去干旧行业,可我讨厌鱼店,想和他回东京后,我去当舞女。方才在门口不是看到一个艺妓吗?我正在跟她学跳舞……爸爸实在很讨厌。”
富冈:“爸爸?”
阿成:“就是他呀。”
富冈:“啊……嘿嘿。”
阿成(苦笑):“都因为他,我去不了东京。”
她站起身来,看了看富冈的后背。
阿成:“我给你搓一搓吧?”
她一转身,富冈看到她那肌肉丰满的肩头和后背,湿淋淋地呈现出一种肉体美。

53.存衣处
富冈的衣服用包袱包包着。
阿成的内衣就放在旁边的竹笼里。

54.“婆罗洲”酒吧搂上
透过窗帘可以望见街上的灯影。
屋里没有灯光,只听到清吉睡在隔壁的鼾声。
由纪子喝醉了,躺在暖炉旁睡过去,伹是梦中也难受得直哼哼。过一会儿安静下来,可是再过一会儿,又开始呻吟了。
她嘴里喃喃地说着:“水……水……”
忽然,她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女人轻轻拉开拉门走进隔壁屋里去了。
由纪子:“给我水……”
她对着那个人影叫了一声,可是那个人不回答,并且悄悄地关上了拉门。

55.酒吧楼下
早晨。阿成对着酒吧墙上的镜子梳头。
后边的屋子里,由纪子在刷牙,可是目光闪闪地总盯着阿成。
阿成边化妆边往楼上走。
这时,富冈从楼梯上走下来。
富冈:“我去洗个澡。”
阿成随手递给他一个肥皂盒。
阿成:“我也去洗个澡暖和暖和吧。”
说着,就拿起一条毛巾递给富冈。
由纪子:“哎,我也一起去吧!”
说着就往外走。
阿成:“那么,你们两个人去吧!”
说着,不髙兴地一扭身上楼去了。
由纪子就象被人砸了一石头的样子,快怏地望着阿成的后影。

56.后门口
由纪子脚下穿一双木屐,在后面紧追着富冈。
室外的空气刺骨寒冷。
由纪子:“阿成这个女人很奇怪哩,她是不是爱上了你呀?态度有点怪哩……”
她用开玩笑的方式想探测富冈的心意。
富冈:“哦,是吗?”
他也用开玩笑的口吻回答由纪子,同时迈步走下台阶。
由纪子:“那个小狐狸精,可是很放荡的哩。”
富冈:“是吗?”
由纪子:“还‘是吗’呢?!你对女人总是装出冷漠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抓得紧紧的!”
富冈:“我可没去抓那个小狐狸精啊,你别胡说八道好不好!”
由纪子:“那你也不是不感兴趣的吧?”
富冈:“不感兴趣。”
由纪子:“果真如此吗?可她对你比别人殷勤得多哩。”
富冈:“哦,这事我可是第一次听说,那我们就再住四五天吧?”
由纪子:“是呀,那倒也不错哩。”
说着,她嘻嘻一笑,向前走去。
阿成这时从窗子里一直望着他们。

57.存衣处
富冈和由纪子的衣笼并排放在一起。
(叠影)

58.仍是那个存衣处
由纪子洗完,穿着木拖鞋走过来。她一到存衣处,立刻就发现富冈的衣服笼子不见了。
由纪子向周围望了望,只见远处的一个衣笼里,衣服是用包袱皮包着的。
由纪子打开包袱一看,一条崭新的白裤衩整整齐齐地摆在最上面。
由纪子又把那个衣包重新包好,自己站在镜子前面,开始梳头。
玻璃门哗啦一响,富冈从浴室里走出来。由纪子从镜子里看到他在找自己的衣服。
由纪子一直盯着镜子里的富冈。
富冈穿上白裤衩以后,又在衣笼里翻了翻,看还有没有别的。然后,他偷偷地往由纪子那里望了一眼,随即把包袱皮团成圆球,塞进自己的衣袋里。
由纪子故意装出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
由纪子:“你看,只有你脱下来的衣服给用包袱皮包上,这不奇怪吗?”
富冈:“是啊,是谁包的呢?”
由纪子:“还给你拿条新裤衩来。那旧的怎么办呢?”
富冈答不上来,他急忙走出去拧毛电上的水。
由纪子心里一阵难过,急急忙忙穿上衣。

59.石阶上
两个人默默地往上走。
由纪子为了解除心中的烦闷,故惫吹起口哨。然后又放慢自己的脚步,和富冈拉开距离。忽然一阵心酸,不由地流下泪来。她用衣袖擦了擦泪,可是,眼泪越流越多,最后,她忍不住呜咽起来。
富冈:“你怎么啦?”
由纪子(极力控制自己):“没什么……”
富冈:“你怀疑啦?”
由纪子:“怀疑什么?”
她气得瞪了他一眼,可是立刻又别了回去,因为她们不是正式关系,所以管不了他。
两个人默默地走完这几段石阶之后。
富冈:“去散散步好吗?”
由纪子:“……我怕感冒……”
富冈:“你神经衰弱啊……不,是我的神经脃弱。我寂寞呀,寂寞得忍受不住的时侯,立刻就想沉沦下去,毁灭自己,就算完事。”
由纪子:“我从心里觉得冷啊。总之,我是要走啦……”
富冈:“你这是说,你一个人回去吗?我也要回去呀!我们是一同来的嘛。”
由纪子:“……你这种人,无情无义,还管什么同来不同来呢?你别跟我一起走啦!”
说着,她立刻缩着脖子,现出冷得要发抖的样子。

60.列车中
富冈和由纪子坐在一起,由纪子面带愁容,一言不发,缩着身子象是很冷的样子。
汽笛长鸣一声,象是为她诉说苦闷。

61.去东京的列车
(叠影)

62.小仓库中
国营电动列车通过,小房中的一切都在摇晃。
由纪子点上一支蜡烛。
暧炉上只有一条毛毯。富冈躺在暖炉旁玩弄着两只骰子,几次掷下去,都是二和五。
富冈:“酒没有了吗?”
由纪子:“……”
富冈:“你还在生气呀?”
由纪子:“生什么气?”
说着,把剩下的一大瓶酒放在他身旁。
富冈坐起来,把大瓶中的酒倒进小瓶里。
富冈:“现在对我来说,酒是最好的情人哩。”说着,他站起来去烫酒。
由纪子:“你这个人很可怕呀,只想着你自己。”
虽然这样骂他,可由纪子还是去切葱头,准备给他煎牛肉。
富冈:“就因为想着自己,才贪生怕死呀。死是很痛苦的哩,我现在连死的勇气也没有啊。”
由纪子:“你是个窝囊废!可是叫别人看起来还不错,这也就行啦。你是虚有其表,见异思迁,可是你还胆小如鼠,只好借酒壮胆,装腔作势啦。”
富冈:“唔,我是装腔作势呀,那么,此外我还有什么坏毛病呢?”
由纪子:“有啊,你比谁都狡猾,可是藏在心里不露出来。尽管如此,可在事业方面,你一点也不动脑筋,这大概是当官当的吧?”
富冈:“希望还是有的,我也并不是多么愚蠢的人,想发大财的心里并不比別人差呀。来吧!为祝贺我们起死回生干一杯!”
说着,他提起酒壶。
由纪子端过煎锅来,看到了那两个骰子。
由纪子:“这是谁给你的?”
富冈:“小狐狸精啊……”
由纪子:“我们临走的时候,她站在汽车站上,眼泪汪汪地望着我们,这可是非同一股哩。”
富冈:“唔……”
由纪子:“你想她吗?”
富冈(态度暧昧):“唔……”
由纪子:“你可以再去嘛。”
富冈:“烦死啦,我去!”
由纪子:“干什么生气呀?你是很喜欢她的吧?”
富冈:“啊,是喜欢哪。她什么话也不说,全是用行动来表现。我真想再见到她呀!”
由纪子:“你可以去见她嘛。”
富冈:“晚啦,我已经把她抛弃啦!”
由纪子刚想说什么,这时,货车通过,厘里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开始煎肉。
两个人瞪眼互望着对方不说话。
富冈:“怎么?想赶我走吗?妨碍营业呀,我在这里的话……”
由纪子(不禁发出娇媚声):“你这是什么话呀……”
富冈:“不,我说的是实话,人与人之间,只有在分手和算账的时侯,才见真情哪。”
由纪子(有些发烦):“行啦,行啦,别说了。”
富冈:“你也不必生气,反正明天我们要各奔西东,自己走自己的路了。我们互不相扰。伊香保的事,什么也没发生,所以你也不必恨我。由纪女士……”
他耸耸肩膀,手按在胸膛上。
由纪子(不愿意听):“不,……我不听……我心里难受……”
富冈扫兴地走开,自己去掷骰子。
由纪子俯伏在草席上,肩头起伏,喘着粗气。
(叠影)

63.小仓库前
两个月后,早春的某一天,清吉神色慌张地在向山货铺老板娘打听由纪子的消息。
老板娘:“不知道为什么,直到昨天她总说身体不好,到处走来走去的。”
清吉:“那么,她不在家,你知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女人来找过她呢?”
老板娘:“这个嘛,没有女人来找过她呀。”
清吉:“是一个叫阿成的女人,她若是没到这里来……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清吉咂了一下嘴,表示毫无办法。
老板娘:“这个人(指了指小仓库),在这几天内,我们也要叫她搬走哩。”
清吉:“她的家,我这里倒有那位老爷的名片,可我到那里一问,说是搬到乡下去了。”
清吉现出为难的样子。

64.富冈的家
门上已经换了太田的名牌。
由纪子站在门前。
这家主人从里边走出来。
由纪子:“他是什么时候搬走的呢?”
主人:“上个月就搬走啦。给他寄来的信,大概全都转到乡下去了吧?(向里边叫一个中学学生)喂,你把旧房主前几天给我们寄来的明信片……(接过明信片)对啦……就是这一张,这是从世田谷三宿寄来的。”
由纪子看到明信片上写着:
太田金作 先生
世田谷三宿二一一五六高濑转
富冈谦吾

65.石门前
由纪子来到一座旁边附有汽车库的大石头门前站住。

66.房门口
孩子们有的骑小三轮,有的骑踏板车,在门前游玩。
由纪子走进来向一个提着菜篮的家庭妇女打听富冈的住处。
由纪子:“富冈先生是在这里住吗?”
妇人:“这个……没听说有这个人哪……”
由纪子(看了看手中的纸条):“在高濑先生的家里,可……”
妇人:“啊,高濑先生住在二楼上。”
由纪子:“谢谢你。”
妇人:“不客气。”(随即走开)
由纪子来到门前,按了按门上的电铃。没想到出来开门的竟然是提着菜篮的阿成。两人一见,双方都是一惊。
阿成:“呀!……”
由纪子:“哎哟……你怎么在这里呀?”
阿成:“这是我一个熟人的家……”
由纪子:“富冈在吗?”
阿成:“现在不在……”
由纪子:“撒谎啊,你这莫名其妙的人,捣的是什么鬼呀!好吧,我到他屋里去等他回来好啦。”
阿?

 短评

爱上一个有妇之夫有多么痛苦和折磨,可能这部电影是一部经典,战后的日本,百废待兴,而苟且雪子寄希望于富岗早一点和妻子分手与自己一起生活,但是,温饱以后的淫欲,富岗一直没有停歇,刚刚卖了手表想多与情人私会几天的他又对买手表的鱼店老板娘垂涎三尺,一起洗澡,而那个不安分的年轻女孩也惦记从富岗这里跳到东京大城市去当舞女;这箱雪子怀孕想找富岗拿主意,却发现人家已经和别人同居了,恼羞成怒一气之下去做流产。她苦于生计时想着这个男人,而当她想与他一劳永逸时依然惦记这个“不值得她去愛的自私的男人”而女人对男人百般在乎,换回的只是男人的不辞而别,他从不在她这里表现出来难以割舍的那种“生离死别”;哀莫大于心死,然而死灰复燃的这个痴心不改的女人依然惦记这个男人是不是在天涯海角也会如她一样专心致志的愛她一个人,怨女总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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