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尼拔第三季

《沉默的羔羊》拍摄至今已二十年有余，电影《汉尼拔》也高居经典之位十七年之久。毫无疑问，安东尼·霍普金斯早已是演绎汉尼拔的教科书——他眼神里的撕裂与碰撞，大约世间最悲壮的绝望和孤独也不过如此吧。当我们对食人魔的噱头司空见惯、暴力美学的招牌烂熟于心、对汉尼拔与史达琳的爱情也津津乐道了十几年，对一个高智商犯罪片的诠释也就走到尽头了。

在这样的前提下，美剧《汉尼拔》的诞生无疑是铤而走险却令人惊艳的——多少人质疑美剧《汉尼拔》主题的深度，的确在社会问题和人性上腐勒并没有过度展开，但这也让《汉尼拔》在对于情感和美学的挖掘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世间无需两个相同的汉尼拔。麦叔的五官给人危险而薄情的感觉，唇角微笑的弧线却令人欲火焚身。他面冷心热、理性坦率和冷幽默、富于北欧风情的粗犷和举手投足的优雅都证明：这个邪恶却乖巧、在美学上吹毛求疵、偏执又单纯的汉尼拔只能是他的。

汉尼拔孑孓行于人世，他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是双商超群的心理咨询师，他是优雅完美的绅士。人们敬畏他，惧怕他，可是这偌大的天地间，从未有人真正理解他。直到Will的出现——他总能一眼看穿他的用意、总能一语道破他的玄机。好奇、接近、相知、理解、信任、背叛、伤害、原谅。世间的爱情大抵如此，可是背后却各有各的心酸。

他是食人魔，他是罪犯分析师，本是水火不容的存在，偏偏成为世界上最了解彼此的人。

亦正亦邪、孰是孰非？一切都开始模糊了。

“只提爱与罪，不提是与非。”

Will心中易碎的正义感，让他不得不决定将汉尼拔绳之以法，可他心中无数次幻想过和汉尼拔远走高飞再不问世事；汉尼拔处决所有背叛他的人，唯独对Will面前放下了他最在意的自尊。他主动引诱，他甘愿上钩。从背叛到原谅，教堂中间伫立的不是残缺的尸体，而是汉尼拔支离破碎的心。汉尼拔与Will在异国他乡久别重逢，空旷的美术馆里回荡着他们低沉的对白：

“过去和未来的不同从何而来？”

“遇见你之前和遇见你之后… …一切都开始模糊了，你和我也开始模糊了。”

至此世间再无汉尼拔与威尔——当拔叔为了小茶杯走下神坛，沾染上了人间烟火气，他已经不再是曾经举世无双的反社会人才，他成为了另一个Will；而被唤醒心魔的小茶杯也不再是正义的化身，他亦成为了另一个Hannibal。

在秩序和道德至上的今天，拔叔和小茶杯之间不受束缚的感情单纯到不可置信，甚至连他们本身都未能预料到。“简单的智力对决不会要求灵魂献祭，只有相知相守才会在彼此捅刀后还能并肩战斗”。在羁绊面前，你感觉到肉体的触碰多么多余，这份感情纯粹到只剩下背叛和伤害。他们从未对彼此多说半个“爱”字，却在给彼此的伤害中陪伴走过了千回百转的一生。他们之间没有误解，只是因为无法在原则和感情面前妥协，对拔叔是背叛，对茶杯则是人性（但这也正是小茶杯可爱迷人的地方）。

不得不说，腐勒太懂得情为何物，他将拔杯之间的感情一次次打碎又拼接，再打碎给所有人看。对于拔杯，伤害捅刀即是调情，爱的反面也绝非恨或者距离，而是在彼此的世界里瓦解，永无交集。当茶杯不顾一切想要斩断所有的联系，汉尼拔放弃自由主动自首，只为证明自己在Will的世界里的存在，他无声地宣誓自己的主权。爱让他有了软肋，爱让他学会舍弃，爱让他不是自己，他彻底地堕落为凡人。曾经完美主义的强迫症、睚眦必报的偏执狂、冷静理性的汉尼拔竟然甘愿牺牲至高无上的自由，只为在另一个人心中留下无法销蚀的痕迹。

汉尼拔曾感叹过：“熵是永远不会稳定的。”太过滚烫的灵魂终究会炙伤彼此，太过纯粹的感情注定无法长存。Can’t live with him. Can’t live without him. 女心理医生Bedelia的一番话一语点醒梦中人。当生活变得相敬如宾，当冗余的生命已经不能承受精神的重量，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结束于永恒。最后两人在悬崖之下结束短暂而绚烂如白昼般耀眼的一生，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这一刻，他们都是平等而平凡的个体，他们真真切切、实实在在地活着。月光隐耀，惊涛骇浪，悬崖的下边不是汪洋大海，不是万劫不复，是踏实的安宁和平静，是永远的陪伴和告白。

当腐勒被问到拔叔被小茶杯扯下悬崖在想什么的时候，他回答：

“他什么也没想，他当时感受到的且唯一感受到的，就是怀里这个男人。”

先要说的是，从头三集看，腐勒本季真的是掺水掺过头了，各种闪回慢镜头，三集内容放到一集半里可能勉强算刚刚好——收视率低真的没冤枉他。就连我这等医生迷都忍不了。 不过第一集，难得我的女神GA和拔叔欢度二人世界，这一集作为承上启下的一集，虽然节奏慢了点，但这么穷（人家现在没那么穷了）剧组还肯在意大利取景哈哈哈，拍得还是很有诚意而且挺有意思的——至少对Bedelia Du Maurier这个在前两季里女神般高冷角色的诠释越来越完整了。 1 Bedelia Du Maurier在做拔叔心理医生的时候，到底知道不知道拔叔的秘密。 我倾向于是认为她对拔叔有所怀疑，但是没有什么明确的证据。之前第一二季拔叔和她的交谈点出了，她们是同事时，她就是拔叔的心理医生。但之后，Bedelia先是提出要给拔叔转诊，被拔叔拒绝了，然后拔叔转给她的病人就袭击了她。 相信Bedelia要转诊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拔叔其实穿着一身person suit，一瞥之下，suit里的黑暗令她本能地心生恐惧。但我想Bedelia身上也和小茶杯一样，有一些异常的，绝顶聪明的，与拔叔内里相吻合的东西（至少是够聪明），所以他对她和她对他都一直有好奇。相比之下，女医生开花和杰克之流就一点都没引起拔叔的任何好奇——他们太正常了，正常到只能被利用或者吃掉了。 拔叔对感兴趣的人的手法其实一贯如此，就是培育进而激发对方身上的黑暗物质，自己以上帝视角开挂在旁边看看能发生什么，自得其乐。而且他能在一件事上安排多重企图，就像下棋一步看十步——跟后来对小茶杯差不多，他送了个转诊的病人给Bedelia，结果Bedelia失手将其杀了。 跟小茶杯在第一季一样，Bedelia当时如果被病人弄死了，拔叔也是无所谓的。但最后的结果是Bedelia勉强通过了考验，而且为逃脱伤害致死的罪名，她接受了拔叔的帮助，半本能和半刻意地压下了自己的怀疑——拔叔通过这件事，不费力就控制住了她，他也需要个伴儿嘛。 但是其实Bedelia应该是对拔叔的本性一直有所警惕的——由此可见被拔叔感兴趣真心不是什么好事，他老要折腾你。一旦进入拔叔视野，小茶杯和Bedelia活得都够吃力的。 2 Bedelia应该能意识到拔叔对自己的好意，至少是种含蓄的偏爱吧，我觉得她身上有种很有意思的纠结。一方面，为了安全，她一直在保持冷静，努力压制认为拔叔不会伤害自己的幻想，一直在警告自己小心。但另一方面，他们的气场确实是合，这俩人一看就有某种特殊联系，这点不能否认。第一季最后一集拔叔送菜上门，Bedelia心领神会地说，你看上去很想跟人聊天——大概闲下来想找个人谈谈真是拔叔的刚需，影帝也要卸妆的。 拔叔这样做至少有两层原因，一是 Bedelia未来会是个很好的证人，他对她说的话，从上帝视角看，简直是直抒胸臆，但是从普通人角度看，完全可以做相反的解释——所以到了第二季，Bedelia指出，你讲话如此坦荡，最后却导致我要为你说谎。二是Bedelia确实也是聪明绝顶的人，在没遇到小茶杯之前，拔叔估计也蛮寂寞，能如此云山雾罩地定期与一个聪明人交谈一下，未尝不是空虚寂寞冷的食人魔生涯里的一点乐趣。 Bedelia一直乐于扮演心理医生，只看和分析，不参与。她认为这是一种平衡，至少是两人默认的一种比较平稳的关系。但是眼见拔叔第一季如此对小茶杯（其实拔叔自己也是在戏耍中慢慢陷落的），Bedelia开始担心拔叔会对自己出手了，所以才会中止医患关系，然后很聪明地跑掉。 3 但我相信 Bedelia对拔叔和他的结局是非常非常好奇的，或者，她内心的某些东西也被拔叔唤醒了——Bedelia肯跟拔叔走，就是她内心涌动的某种渴望和好奇最终战胜了恐惧。 她如此聪明，其实对拔叔的行动是能做出准确预测的——所以拔叔在第二季在她房间里等着对付她扑了个空。而两人最后能再次在她人去楼空的房子中重逢，也是Bedelia自己的选择。 但是她确实是拔叔的备胎。如果拔叔不是最后怒杀老婆孩子，轮不到Bedelia，而她也许就安全了。 心理医生，或者说上帝视角开挂太久有个毛病。 Bedelia如此，拔叔也是：我想看看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人都不是上帝，拔叔看久了对小茶杯产生了爱意，觉得有个伴真好——开始为了摆脱小茶杯做的局最后自己都一手毁了。 Bedelia则高估了自己，看拔叔杀人，她还是受不了。 4 到了意大利，Bedelia的劣势就显露出来了，之前在治疗时间里与拔叔旗鼓相当的女神般的冷静几乎维持不住了。 这说明Bedelia确实只能止步于做一个旁观者和分析者，没强大到或者下定决心做拔叔的同伴（同案犯）。 GA把这部分纠结和矛盾心理演得特别好：Bedelia一方面自恃冷静，旁观了拔叔的行动，另一方面，她简直是心惊肉跳地在降低拔叔犯案的可能——她还是勉强维持了过去作为他心理医生那种冷静和旁观的姿态，不过谁都能看出来，她确实是功力不够，也可能忽然就崩溃掉了。 但是第三集里，Bedelia从被拔叔戳死的教授脑袋里拔了冰锥，被拔叔说成是参与……也许是个转折。 相比之下，小茶杯杀穴熊小子的时候，提枪直奔森林，攻击力如此之强，如此之冷静，拔叔越想越要吐血了吧：这种伴侣去哪里找啊。 啊拔叔你果然是非常非常想念小茶杯的吧。 5 中间拔叔主持了一场文艺复兴时期文化的演讲。这场演讲里有不少暗示，先是拔叔的身姿与大魔王路西法的幻灯片重合，然后就是他借研究但丁笔下的Pietro della Vigna，讲出身为叛徒最终会被吊死，以此暗中告诫Bedelia不要背叛。然后，在会上他又与其能揭破身份的诗人正面交锋。 这个部分腐勒写得真的很有趣，高手。 6 拔叔和Bedelia的关系究竟将如何发展，在这一集里腐勒已经做了双重铺垫。 Bedelia始终拒绝吃肉，这意味着，不论是自保也好，害怕也好，她只想扮演观察者的角色。 Bedelia吃的是让自己变得美味的牡蛎、白葡萄酒和坚果——这暗示拔叔可能搞不好就会把她当食物给吃了。不过Bedelia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有一场戏是直视监视器，我不知道她是否也在给拔叔埋雷——给未来警方和小茶杯的调查和追踪留下一些线索。 还是那话，在她身上拔叔始终是退而求其次——没有了小茶杯，有个Bedelia，拔叔不那么寂寞，另一方面，拔叔再聪明，也不愿意老在脑内搞出本我、自我和超我的自攻自受吧，心理治疗这种事好歹要两个人一起玩才有意思。 当然，拔叔内心中真正想要的是小茶杯那样的伙伴。 7 拔叔在这一集里，应该是越来越想念小茶杯了。 那个可能揭破他身份的诗人，尽管一开始看上去帅气、犀利、愤世嫉俗，其实是个没心眼的世俗大蠢货，从他误认为拔叔和 Bedelia邀他来3P（我承认我想看拔叔他和小茶杯3p），拔叔就明白这个家伙对他毫无威胁，顶多费点事而已。对手简直不堪一击，生活如此乏味，想起小茶杯之前送了各色人等来弄他杀他，那才是合格的对手嘛，拔叔在意大利连个能跟他扯平的人都没有，好寂寞啊。 身边的Bedelia则始终是颤颤巍巍心惊肉跳做壁上观。她还足够聪明，这是她最大的优势，但之前下意识试图逃跑，其实已经给她自己减分了。 Bedelia的坚持不卷入，既有道理，又显得有些迂腐可笑——尽显纠结——再次衬得小茶杯简直是拔叔百年不遇的伴侣。 难怪拔叔最后眼神抑郁、形单影只、自毁地跑去做了个装置艺术——在塔罗牌里，那是颗破碎的心啊。

8 实际上， Bedelia是个功能性人物，在第一季第二季她从侧面完成了对拔叔感情历程的一个说明工作，否则，以拔叔这种形单影只不动声色的演法，群众实在是对他理解不来。原本第二季， Bedelia已经完成了工作，离开了。可惜第三季还是需要这个说明人，GA只有再次上阵，完成度相当不错，人物本身勉强。GA把女医生的狡黠和想占小便宜的心思给演出来了。

PS 要赞一下在回忆中和拔叔一起吃自己的吉迪恩医生……那种生无可恋厌倦的幽默感真不错（是我的错觉吗？他有点娘）。 第一集里拔叔和Bedelia共舞那段，那一牵一带，看得出拔叔真是训练有素的舞者，GA这么多年锻炼得也真不错。 GA左眼有时候眨得比右眼略慢一点：）这么多年了，我看她就是怎么看怎么爱，连小瑕疵都成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