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在马伦巴

爱情片法国1961

主演:德菲因·塞里格,乔治·阿尔贝塔齐,萨夏·皮托埃夫,Françoise Bertin,Luce Garcia-Ville,Héléna Kornel,弗朗索瓦丝·斯皮拉

导演:阿伦·雷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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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3-09-04 19:26

详细剧情

  本片用一种现实与记忆穿插的方式勾勒了男主人公X(吉奥吉欧·艾伯塔基 Giorgio Albertazzi 饰)与女主人公A(德菲因·塞里格 Delphine Seyrig 饰)公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纠葛。X的记忆中对于巴洛克宫殿里的亭台楼阁如数家珍,在他的描述性旁白中,人们 得以感受到他内心巨大的波澜。在剧场舞台上,戏子正在表演着离愁别绪的桥段。观众席上X跟贵妇A对视良久。歇息之时,剧场响起舞曲,X向A邀舞,两人在近距离表达了对彼此的感受。A觉得这个X是个关注自己的陌生人,但是X却讲述了去年与她发生的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期间,还穿插了X跟A丈夫M(莎查•皮托夫 Sacha Pitoëff 饰)游戏对决的场景……

 长篇影评

 1 ) 语词对存在的构造,语词不再是工具,而是本质

    语词对存在的构造,语词不再是工具,而是本质

    电影从开始就告诉观者,语词在这部电影里起了很大的作用。
    电影开始的画面是灰白的浮雕,逐渐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他开始叙说些什么:“……安静的房间,脚步声完全被厚重的地毯所吸收,没有人能听到。即使是那个,在走廊中穿行的人。再次踏足其上,穿过这些走道、客厅和画廊,在这幢古老的大厦中,这幢奢华、阴郁的房子。无尽的走廊接着走廊,寂静而荒芜,充斥着黑暗阴冷的木雕,灰泥,镶嵌画,大理石,镜子,灰暗的肖像,圆柱……”电影画面呈现出一个人的视野,那个人在走廊中穿行。
之后是连绵不断地,对这段话的重复。无尽重复的话语以及电影画面的主观性告诉观者,这部电影是由一个男人讲出来的,这部电影以语言作为基础,而且这里的语言带着人的主观性,没有人能对这样的语言做出评判,观者不知道这些话是真的,或只是叙述人的臆想。他的讲述带有他的情感与思考,不仅仅是平静理性的讲述,还有梦境的穿插,印象式的描述……这些都是由一个男人讲述的,他是既是故事的参与者,也是故事的构造者。因此电影里的每一个场景都有可能是真的,也有可能是他想象的,我们可以相信他,也可以怀疑这部电影的一切,还可以把它当做一次感官的享受,享受电影光与影的排列。因此,这部电影没有一个最根本的价值,语言可以反映事实,也可以重构事实。这就是导演要呈现给观者的。
    在这部电影当中,导演要表现的主要是记忆的模糊以及语言对存在的重构。
    我们的确可以看到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幢古老的大厦里相遇并相爱,男人希望女人能在第二天早上与他一同离开,而女人已结了婚,并且这件事可能已经被她的丈夫知道,她缺乏勇气,犹豫不决,她希望男人能够再等待一年。第二年他们俩再一次在这幢大厦里相遇,此时的女人刻意回避,不愿提及往事,而这个男人一直用温柔的话语讲述去年所发生的一切事情,电影最后他们一起离开。
    但这个故事完全是由故事的参与者讲述出来,他满怀着对他的爱人的热烈的感情来讲述这件事。故事可能完全与他说的相符,也有可能女人完全不爱他,所有的叙述都是因为他记忆的错乱而变得不可信了。语言本身就构成了存在,而不是反映存在。这与后现代的语言观相似,语言不再是抽象的表层意义上的符号,语言本身就具有意义,语言本身就可以构造存在。
    而且再没有一个终用来判断是非的标准,上帝死了,一切都以人的感知为基准。这部电影中一切都以男人的记忆为基准。或者说没有一个确切的基准,因为记忆是主观的,每个人的记忆都不甚相同,没有共同的价值,同一的话语力量已经消失,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的主宰者,是自己命运的掌控者,每个人都只相信自己的记忆,相信自己的话语具有构造事实的能力。这样的变更源于人们对理性的信仰逐渐超过了对信仰本身的信仰,也就是,人们开始用理性考量,再决定是否相信。
    影片中高度抽象的形式化的东西,也表现了语言与存在的关联。
    比如影片中大量的静止的场景:比如导演在拍摄聚在一起玩牌和喝酒的人时,他不会让他们正常地运动起来,这些人都是静止的,他们只是围坐在一张赌博桌前,桌上摊着牌或者赌币,他们总体是静止的,只会有一些小的动静,比如女人的耳环轻轻摇晃,或者酒杯里的液体荡漾。
    这大量静止的场景也是语言对存在的构造。因为大量的静止的场景不可能出现在现实生活中,这是导演对生活的抽象,因为在男人的记忆中,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与那个女人的交集上,所以其他的人物或场景的存在并不重要,他们的存在只是作为“幕布式”的场景出现。为了强调男人的记忆是围绕在女人身上的这一过去事实,作者对其他的场景做了高度抽象的表达,这种电影语法表现为静止。
    而且这种静止的方法,还可以理解为人性的异化,也是语言对存在的一种构造,或者这里可以说是反映。因为《去年在马里昂巴德》讲的是一个关于私奔的故事,片中的女主角是已婚妇女,她与别的男人的出逃,其实给整个电影带来一种压抑的氛围,这种压抑的氛围,其实对个体的存在造成某种异化的影响。也就是说,这里的人的静止,和我们平时看到的人性,是完全不同的,他们的静止看上去怪怪的,带着某种机器的意味。导演通过语言的运用以达到这样的效果。

 2 ) 阿兰·罗伯-格里耶谈《去年在马里昂巴德》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因为它的题目,同样因为阿伦雷乃在此之前导演的几部作品,一下子就被阐释为一种心理学变奏,对失去的爱、遗忘、回忆的心理学变奏。人们最愿意对自己提出的问题就是: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相遇过,相爱过?年轻女郎是不是回忆起,并只是假装没有认出那个漂亮的外国男人?或者,她是真的忘记了在他们之间曾发生过的一切?等等。必须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那些问题没有任何的意义。整个影片在其中进展着的世界,是一个永远现在的世界,以极富特点的方式表现了出来,它使任何向记忆的求援都变得不可能。这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世界,它在每一时刻都满足于自己,并且它在随时地抹却自己。只是当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第一次出现在银幕上时,他们才开始存在;在此之前,他们什么都不是;而当反映一结束,他们又再一次变得什么都不是。他们的存在只持续了电影放映所持续的那段时间。在人们看到的形象之外,在人们听到的话语之外,不可能有什么现实。

由此,现代作品的持续时间,根本就不会是某种更为广延、更为“现实”的持续时间即所叙述故事和插曲的持续时间的一种简述,一种浓缩。相反,在两种持续时间之间,有着绝对的同一性。《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整个故事的进展,既不是两年,也不是三天,而恰恰就是一个半小时。当电影即将结束时,两个主人公又碰到一块儿,准备一起出发,这时候,仿佛那个年轻女郎是在承认,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的确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时,我们会明白到,在整个电影的放映期间,我们恰好就是在去年,我们就是在马里昂巴德。人们向我们讲述的像讲一段往事似得这一爱情故事,实际上正在我们眼皮底下展开着,在此时,在此地。因为,很显然,再也没有比在往昔更可能有别处的了。

但是,人们会说,在这样的条件下,我们所看到的场景又代表了什么呢?尤其是,那些白昼的和夜间的连续镜头,或者,那些过于频繁的、与一段这样短的持续时间不相配的服装变化,又意味着什么呢?显然,正是在这里,事情变得复杂了。这里的问题,只能涉及到一种主观的精神上的、个人的进展。那些事情应该发生在某个人的头脑中。但是,在谁的头脑中呢?叙述者主人公吗?或者,出于两人之间一种恒常的形象交换,是两个人一起吗?我们最好还是认可一种属于另一范畴的结局:就如同唯一重要的时间是电影中的时间,唯一重要的“人物”,则是观众;正是在他们的头脑中,整个故事进展着,它恰恰就是由他们所想象的。

再重复一次,作品不是外在现实的一种见证,它自己身伤就有一种特有的现实。因此,作者根本就不可能安慰某个观众,让他在影片末尾出现“完”字之后不再为主人公们的命运担忧。在“完”字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从定义上说是如此。作品所能接受的惟一未来,是一次新的一模一样的开展:把电影胶卷安在放映机伤再放一遍。

from《快照集 为了一种新小说》

 3 ) 迷之马里昂巴德



(文/鬼脚七)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属于这样一类影片,它无数被提及,被推崇,被奉上神坛,也避免不了被不屑,被忽视,被束之高阁。这是那些超越时代的作品的必然命运,但是好在伟大的作品不是为了被理解而存在的,它们要愉悦的不是漆黑影院的里寥寥几个观众,它们要做的事,是颠覆和重写世界的规则。

记忆的意义

    阿伦·雷乃的导演履历中,《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占据着一个里程碑式的重要地位,作为他最广为人知的作品,《去年和马里昂巴德》和《广岛之恋》在新浪潮席卷世界的年代当中,几乎是以一种从天而降般的姿态出现在观众面前的,也为世界电影风起云涌的大变革添上一把烈火。1961年,《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得金狮奖最佳影片(这也是阿伦·雷乃唯一一次在三大电影节获得最高奖),标志着阿伦·雷乃由一个出色的纪录片导演走上了先锋导演的道路,这样的变化在阿伦·雷乃的整个导演生涯中从来没有停止过,从纪录片到实验色彩浓厚的先锋作品再到对于不同艺术形式的信手拈来,不同阶段的作品形式差异如此之大,似乎他在从不疲倦,从不满意地不断尝试不同的可能性。也正是因为这样,阿伦·雷乃大概是属于那种很难从视听上被辨认出来的导演,他的特点从来没有怎样明显地体现在镜头上,而是更多地在与不同编剧合作的过程当中,阿伦·雷乃在不同的故事当中注入了自己的哲学观念和人生体悟,他的融入成为一种文化意义上而非形式层面上的影响,这使得阿伦·雷乃的影片始终处于不同外衣的包裹之下,始终充满变化和惊喜。
    这种对于文学性的高度倚重在阿伦·雷乃的影片中呈现为一种近乎为晦涩的表达,正如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没完没了的絮絮叨叨一样,法国知识分子的哲思习惯和雷乃自身的贵族气质形成了影片的最大特色。但是正如让·雷诺阿所说“阿伦·雷乃想以自己的一生所有电影只讲述一个道理”。对于阿伦·雷乃这样的电影人来说,现实世界,在某种程度上,只是思想的影子,只是恒河沙数当中贫瘠偶然的个例。雷乃始终在影片中热衷于表达的“一个道理”,正是他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当中呈现和探讨的,关于过于与现在的关系。
    这个高度形而上的命题贯穿了阿伦·雷乃的整个创作生涯,其实从此前的纪录片《夜与雾》就已经开始了,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里,过去和现在的纠缠关系更是上升到了近乎纯粹哲学的高度,X先生和A女士之间地不断回忆和拉扯最终将回忆和现在混为一谈,“去年”和“马里昂巴德”这两个本来明确标示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随着影片的进展都失去了作用,是去年还是今年,是在马里昂巴德还是其他地方,不仅故事当中的人物无法区分,观众们也失去了判断的标准(或者说失去了判断的耐心)。阿伦·雷乃展示地这个过程极具有挑战性,对于X和A来说,维系他们关系的唯一东西就是X口中所说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一段时光,A的否认和X的极力证明都恰恰反映出一个基本事实,过去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也无法证明。或者换句话说,所有的过去,都是可以被改写的——正如X所做的那样,一遍遍地描述,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所谓过去,只不过是我们头脑中的一个印象,那么由谁来写入不是都一样吗。A对于去年和马里昂巴德的所有印象都在随着影片当中X的“死缠烂打”当中一点点被建构起来。而对于观众来说,正是影片最后A对于X所说的话终于选择了相信,这样的结局造成了我们对于过去的彻底不信任。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结果,因为矛盾的解决——X终于说服A他们去年发生的故事,并且决定一起离开——本来是具有让人心满意足的效果的,但是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当中,却完全起到了相反的效果,阿伦·雷乃在这里对于过去事件的高度怀疑态度最后传达给了观众,以至于让我们在看完影片之后比看影片之前更加困惑。雷乃本来就不是来解决我们的疑惑,而是来指引我们往更深的地方去质疑的。
    与对于过去的态度相反的是,阿伦·雷乃显然更重视,至少是更愿意投入更多的篇幅去展示当下,《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将过去和现在联系起来的方式并不是简单意义上的时间线性上的因果联系,因为X口中过去的不确定性,它对于现实失去了传统的意义,而现实,本身则成为了无头无尾的孤立存在。影片中所有的人物,没有背景、没有来历、没有前史,甚至没有姓名没有身份,在这座豪华的大宅之中,所有人漫无目的,毫无动机地游乐。而对于X来说,他从现实去定义过去,则彻底打破了线性时间关系当中过去和现在的关系,可以说,在影片当中,当下——无意义的空白的当下,成了一切的原点,甚至先有了现在,才有了过去。正如阿伦·雷乃自己所说“现在和过去共存,但是过去不应该只存在于闪回中”,《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彻底地实践着雷乃的自述,现在和过去被并置,被糅合,被交杂,影片从哲学观念上破坏线性时间关系的尝试正如戈达尔在《筋疲力尽》中从形式上破坏这种关系所带来的革新一样,成为世界电影的重要转折点之一。


迷宫的美

    雷乃对哲学命题的晦涩表达形式的探讨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发挥到了极致,对于记忆、时间、想象、编造各种不同的心理状态直接地呈现于银幕,内容的佶屈聱牙转换成了形式上的开创,《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构建了一个迷宫——故事的迷宫,也是形式的迷宫,雷乃像一个兴致盎然的导游,不是引导我们找到出口,而只是尽情地在迷宫当中徜徉。
    这种没有尽头的徘徊感直接展现在影片的镜头上,流畅运动的镜头如优雅的舞步一样,在豪华布置的房间之间来回穿梭,但是却像迷路的人一样漫无目的。影片开头伴随着X的重复的呢喃,一个几乎是90度的仰拍镜头展示着天花板和立柱上的细致的花纹和装饰,吊灯、门廊、华丽的内壁,影片从一开始就构建了一个这样的空间,华丽奢华,细节丰富,但是却是空洞的,因为在刚开始的5分钟的镜头当中,除了被作为布景展示出来的四周环境以外,没有人物,也没有任何运动的物体出现。镜头中我们看到的更像是一座废弃的大屋,仰拍的镜头更加剧了这种空虚感。雷乃展开故事环境的方式非常独特,他直接进入细节描述,直接切入内心活动当中,这造成了我们从一开始就无法把握这个故事的走向,更何况,雷乃还没忘记利用镜头上的小技巧来继续破坏我们的观影习惯。在接下来的镜头当中,走廊深处走过来一个侍者模样的人,但是还不等他走到足够我们能够辨认的距离,镜头又突然地结束了。影片在这里唤醒了观众对于传统叙事习惯的条件反射,但是又迅速地打破它,同样的例子在接下来的几个镜头中不断出现。在上演话剧的房间内,我们首先看到衣着精致的上流社会男女们如雕塑一般纹丝不动,镜头掉转,我们看到舞台上正在上演的话剧,镜头缓缓地向女主角推进,但最后却越过女主角,移向她投射在布景上的影子,但又在中途突然中断了,观众的注意力再一次被戏弄。这种细微的挑衅意味,在这部影片当中,并不存在什么特别的意义,雷乃挑战我们的观影习惯只不过是为了整部影片在结构和叙事上的更大胆的尝试预热而已,我们几乎可以看到随着影片的进展,这种挑战一步步展现出本来面目。在整部影片的叙事过程当中,镜头始终扮演着这种用否定性来摧毁我们的惯常思维的角色,阿伦·雷乃利用这样始终指向不确定性的镜语系统,非常直接地表达了这个故事的核心特点,也就是评论家反复提到的“暧昧性”。雷乃在影片故事上构建的无头无尾的故事,和在运镜上保持的游离在故事之外的独立性始终将观众裹挟在混沌不清的迷雾当中,他不仅将本身存在不确定性的东西(例如X和A的未来)放进讨论的框架当中,同时也赋予在通常观念当中切实无误的东西以暧昧性,甚至在随着影片发展,我们已经不自觉地放弃了在一开始怀有的疑惑和理清来龙去脉的努力,不得不接受了这种不可解释的状态。雷乃在影片当中表达的思考,同安东尼奥尼有种某种相似之处,在一个荒诞不经的前提之下,去窥探我们和这个世界的最大软肋,去质疑我们最不敢质疑的我们存在于世间的合理性。
对《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做这样理论化的解读是很费力的事情,阿伦·雷乃的影片也并没有形成一种强制地追求形而上意义的力量,在这部影片当中,雷乃在外在形式上的伎俩,即使在我们不去解读它们背后深意的情况下,同样具有相当值得玩味的地方。例如在X向A描述它们去年怎样在马里昂巴德相遇和聊天,在水池边讨论一尊古希腊人物的雕像,随后X说到另一座雕像,并且伸出手邀请A“请跟我来”,随后镜头剪辑到“现在”,在豪宅内的楼梯上,X伸出手邀请A。这是一个惯用的动作剪辑,但是同时构图上的反向效果,景别的变化又同时区分出差别,两个镜头的拼接方式在这里形成了不同于一般剪辑形成的对比和联系效果,雷乃将他对于影片形式的要求和风格彻底地贯彻到了每一个角落,也正是因为这样,《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呈现是高度的完整性,影片所搭建的迷宫正如那座豪宅一样,富丽堂皇,毫无漏洞,一切梦境和幻想都优雅而流畅,正是在这种不经意的自然运动当中,影片最后刷新了我们对于电影时空观念的最初体验,制定出新的表达规则。

文学的电影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通常会和《广岛之恋》一起,作为阿伦·雷乃的早期代表作和最广为人知的作品被反复提及,但是同时,《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创作背后,还有另外一个对影片的影响绝不亚于导演的人存在,这就是编剧阿兰·罗布-格里耶。
    雷乃对于文学文本的高度依赖成为他,以及整个左岸派区别与电影手册派们那些即兴创作的作品的重要区别,从《广岛之恋》来自杜拉斯的小说,到2012年宝刀不老的新作《你们见到的还不算什么》改编自戏剧作品,雷乃和剧作家的紧密合作使他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手册派们所口诛笔伐的“优质电影”的作风。也正因为如此,阿伦·雷乃身上作为一个典型法国知识分子特点和贵族气质通过一群和他同样的“老人”们(雷乃和格里耶1922年生,杜拉斯1916年生,比新浪潮主将们年长十岁左右)一起,利用传统艺术为基础,而不是“无中生有”的新形式,完成了电影艺术的革新的另一种可能。阿兰·格里耶和玛格丽特·杜拉斯,这两位在文学界名声显赫的人物,在进入电影界和阿伦·雷乃合作之后,也各自走上电影导演的位置。法国电影改编文学作品的传统——不管对它褒贬如何——正是通过这一种曲折的方式,实现了延续。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在这个意义上,其实仍然是一部文学的电影,格里耶所呈现在剧本上的东西几乎就已经是电影的全部,这么说并不是要否认阿伦·雷乃对于影片的贡献,而是正如格里耶自己所说,他和雷乃在电影观念上的不谋而合使得他提交给雷乃的电影剧本几乎没有太多的修改,而两人对于细节的修改也进行得非常顺利,以至于格里耶从土耳其回到法国看到《去年在马里昂巴德》成片的时候,认为自己想要表达东西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了。当然,格里耶在剧本前言里这一番客套和对于自己与雷乃观念的高度契合当中含有相当的自谦成分,但是仍然不可忽视的是,正是阿伦·雷乃对于文学文本的高度重视,才使得格里耶的第一次编写的电影剧本能够完整地被呈现在银幕上,而这部影片也自此才能成为影史经典。从这样的角度去看,阿伦·雷乃更像是一个中介,他顺利地将不同的艺术门类嫁接到电影艺术当中,他对于电影手法的创新和改造为不同的艺术风格的进入和发挥提供了巨大的新的空间,只在这一点上,阿伦·雷乃就居功至伟。

    阿伦·雷乃像所有的殿堂级的大师一样,被无数人贴过无数个标签,被当做一场美学革命的旗手和领军人物。但是同时,雷乃又确实是复杂地难以精准定义,那个年代的导演很少有人会像他这样,身处激进风潮的最核心却始终保持儒雅沉静,始终不紧不慢,他并不像手册派那么激烈地抨击“优质电影”,仅仅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不会去拍那样的电影而已”,他不像戈达尔那么热衷于政治和实验,似乎永远都站在风口浪尖,也不像特吕弗那样柔软敏感,孩子气十足,而雷乃正如他本人所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样子一样,永远整齐干净的头发,黑西装红衬衫,一副墨镜。当他进入耄耋之年,再回顾自己曾经的先锋年代的时候,他说“那是一个渴望逃避和寻求逃避的年代,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逃避,不要让电影成为遮住眼睛的一块布”,不仅仅是人至暮年的自省和反思,雷乃热爱电影,热爱艺术,但是他从不会借电影之名自欺欺人。读懂雷乃的坦然和简单,或许我们才能够明白,在他人到晚年之后,为什么还能一部一部拍着电影,为什么还能制造出那么伟大和让人惊叹的作品。
    时间回到1961年,当年《去年在马里昂巴》上映之时,美国的影评人写道:“雷乃是电影界的乔伊斯,他的电影是电影里的《芬尼根守灵》”,如今92岁高龄的雷乃与世长辞,幸好还有电影为他守灵,也许正如乔伊斯笔下所写那样,阿伦·雷乃身上对于艺术电影的热情与执着,也会随着威士忌的酒香而最终苏醒。


(原载《看电影》2014年05月下)

 4 ) 对《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的初步解读:时间与记忆

前言:此文作为电影哲学课的期中作业,针对罗伯-格里耶编剧、阿伦·雷乃导演的《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一片进行尝试性解读,结合课堂内容对电影的时间和记忆哲学做一些粗浅的总结。由于笔者本人仅仅处于了解知识的阶段,又碍于短暂的时间,不能且不够对理论进行深入的理解,因此,本文只得做成像是一些表面上的课堂笔记,而不能够被称为一份合格的论文。文章很可能对理论有非常大的误读,但这是不可避免的,另外,在语言上也没有进行润色,均是粗糙的拙劣的出于强烈表达欲的个人观点。在此感谢周冬莹老师的指点,使我在对于电影的观点水平上具有了十分大的提高,特别是对于我更加深入理解阿伦·雷乃和塔可夫斯基的电影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也感谢王爱祥同学,陪我完整地看了一遍《去年》,并以他惊人的细腻的对电影的直觉给我提供了很多的观点。

首先,本文将对时间观念的发展做一些介绍,区分古代的时间观念、近代的时间观念和柏格森意义上的时间观念,以此来对罗伯·格里耶的电影哲学思想进行阐释。时间与记忆密不可分,早在亚里士多德的时候就叙述了时间是运动的时间这样的观点,隐含了记忆在其中的重要性。因此,在时间之后,本文将对记忆做一些解释。然而,尽管本文对时间和记忆分开论述,其两者仍然是必须要被认为是某种整体去看的。最后是针对《去年在马里昂巴德》(L'année dernière à Marienbad)一片做针对性的解读。此片作为法国新浪潮-左岸派时期的代表作品,在风格上具有重大的突破,在当时的时代潮流下也取得了很好的社会反响。影片讲述了一位男人(后文作X)说服一位女人(A)相信祂们在去年经历的故事,并最后让A和他一块离开的故事。情节十分简要,但是其在人物的记忆的各个时间来回切换,使此片走进了更深的精神世界。

罗伯-格里耶在谈到与阿伦·雷乃的合作时指出,“雷乃的作品是企图建造一种纯粹心灵上的时间和空间——梦境的,或者是说记忆中的时间和空间”[i],在这点上,罗伯-格里耶与阿伦·雷乃的观念相一致,因此两人的合作十分顺利。罗伯-格里耶作为新小说派的代表人物十分注重时间,他在意识流作品(《尤利西斯》《追忆似水年华》等)的影响下对于叙述时间有着深刻的认识,他发现对意识的描写可以作为一种回忆的替代,然而这种替代将原本的时间顺序打破了,是属于一种当下的时间。当他参与在电影写作当中时敏锐地觉察到了这一点,“银幕上的画面的最根本的特点就是它的现在性”[ii],电影作为时时刻刻都在展示“现在”的艺术,我们可以通过电影将过去和未来的时间拉到现在来,成为“超越的现在”。然而,为了理解清楚格里耶所说的“超越的现在”具体指的是什么,他想改革先前的时间是怎么样的一种时间观念,我们有必要看看时间在此前的演变。

在《物理学》一书当中,亚里士多德阐述了运动的时间,“如果我们意识里已经发生了某一运动,我们就会同时立刻想到有一段时间已经和它一起过去了”[iii],也就是说,在柏拉图、亚里士多德以及后来中世纪哲学中,时间是一个概念(理念、观念)。此后,到了近代,随着科学特别是物理学的发展,时间被可计量了,成为了同质的断裂的时间数。通过这种对于时间的规定,人们开始操控时间,运用时间。然而,这种时间的观念仅仅只能作为科学研究的工具而不触及到时间的真实,但是电影却从这种断裂的时间观念当中被创造出来了。柏格森反对这种电影的时间,他称之为“幻觉”,因而提出绵延的时间。德勒兹在其之后,认为作为条件之外的观众(日常知觉之中,条件是在知觉者的意识之中的)而言,电影直接给我们提供了一种运动-影像[iv],在此基础上电影还可以做到超越传统顺序时间观念的时间-影像,“使时间和思维成为感觉的,让它们有形有声”[v]。对时间的感知来自于记忆。记忆作为一种存储工具被时间所利用。现在处于步入未来和成为记忆的综合体,当下的时间感知是此前记忆的浓缩的结果。格里耶显然是想对后者进行创新,将记忆与时间的关系作为自己创作的灵感来源。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当中,罗伯-格里耶将记忆与现在绕(注意是绕不是混,影片的结构仍然是清晰可辨的)在一起,试图将回忆中的场景成为现实的场景,从而达到带领观众与A一起陷入混乱的现在当中。我通过时间和记忆的理论作为切入口,可以比较顺利地解释影片。

在这里我要强调的是,尽管我用理论去解释影片,我是不作为感受影片的手段的。我且应当首先感受到了影片中所蕴含的尽可能所有的信息——那些信息作为直接连接我与创作者的媒介——并对其获得了无法言说的美学思想,其次我才尝试寻找理论去解释我所获得的思想感受的本质。我仅仅是出于尝试性地用文字记录非文字的令人惊艳的体验。

首先,我将影片的主要结构划分成两段,前段(我称为诉说段)和后段(我称为申辩段)。前段当中,影片在「XA的当下」和「X的回忆」当中切换,在「XA的当下」中,X试图说服A祂们去年的时候见过面,并有一段感情,做过一块离开的保证;「X的回忆」中画面表现X回忆的内容,配上X自己的旁白陈述,画面和旁白是对应相称的。后段当中,影片处在「XA的当下」、「X的回忆」以及「A的回忆」三者的不断切换中,在新出来的「A的回忆」片段,画面和旁白两者成为了不统一性的各自独立的元素。画面展示着A的回忆的内容,而旁白却是X的声音。起初画面和声音是相互冲突的,甚至可以说,A故意否定X的叙述。此后,在X的变态般的努力和叙述上的让步之下,画面与声音逐渐混杂在一起,辨别不清。结果是,A随X走了。

这里,我不得不做出一个补充。在影片的开头,随着X的旁白和幽灵般游走前进的镜头下,电影似乎有意使我们认为进入了X的梦境或是回忆当中。这在罗伯-格里耶的剧本当中得到些许的印证。[vi]显然,整部电影应当都被看作现实世界中的X(尽管我们从来没见过他)的意识上的绵延。我在上一段提到的「XA的当下」也应当是这种意识的世界中的当下而不是现实的当下。第二,我应当要指出的是,「X的回忆」和「A的回忆」是缺乏真实性的,它们不是传统电影当中的回忆一样回到当时的时间完全地重复当时的事情,而是当下人物——不论祂们出于何种目的,处于何种状态,是否有精神上的疾病——的回忆,这些回忆是属于当下人物的回忆,是被人物浓缩后重构的世界。甚至它们都不一定是回忆,「X的回忆」很有可能是X为了能够得到A自己编的故事,而「A的回忆」则更可能是A被迫建立的回忆世界:X通过话语制造出了一个不同于A的A',但是在X施予的教化过程中A自己接受了A',并内化为自己。[vii]那么,在哪一时刻A开始建造了她的回忆呢?笔者由于时间紧促没有能力回答这个问题,这里直接引用她人的回答:“吧台玻璃杯破碎的一瞬间镜头在卧室、酒吧间来回12''的黑白闪回,A断跟的鞋与酒吧玻璃杯的破碎声都暗示着这个现有秩序的摇摇欲坠……故事发展为不再是只有X一人建构他们的过去与未来的一系列场景,A也有了建构过去的意识与行动,拥有了超越这个封闭空间去‘看’的能力。”[viii]

这样梳理下来,整个故事的逻辑结构就变得很清晰了。然而,在实际观看的时候我们仍然会发现很多地方是令人茫然无措的,因为阿伦·雷乃在连接的时候刻意地模糊回忆和当下,时间上的模糊导致了回忆与当下的混乱。对回忆没有直接的暗示(例如传统电影使用的模糊、叠化等手法告诉观众我要回忆了),使回忆的时间与当下的时间平等地放置在电影画面的现实之中了。这让回忆成为了当下的绵延所产生的涟漪,当下走进了这个回忆当中。回忆变成了另一种当下的真实。至此,回忆与当下何以分的清楚,似乎不太重要了。它们都成为了人物真实的现在。

影片当中的人物均没有过去,这显然是编剧故意为之。[ix]影片处在抹消掉了过去的“封闭空间”当中。人物作为当下的存在,只有当下时间的绵延与意识的绵延赋予它们存在。因此,影片当中的回忆最大程度上(甚至可以说完全)作为了回忆者的全部。

这是本文要提出的一个观点:回忆(或者说虚构、想象)不仅不使人物的主体性被分离,反而,回忆(虚构、想象)参与了人的主体性的综合当中。格里耶如此处理剧本,将其中的场景翻来覆去、相互交错,目的是什么呢?格里耶自己已然给出了解释。[x]他允许这些回忆、虚构交替与当下出现,并不是因为他要破坏人物的主体性——显然他要破坏传统的运动主体——相反,他要构成一个更加完整的主体。通过「X的回忆」和「A的回忆」,我们能够得到两人内心的意识的希望,如果说一定要给《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做一个故事线的话,它也一定不会是一个传统的关于移动(translation)的故事,而是关于意识绵延的运动(transformation)的故事。[xi]通过对人物的回忆、想象直接展现复杂的意识的绵延的运动,而不是尝试通过人物的行为表现去给人物贴上这个或那个动机的标签。我的记忆使处在当下的我存在。在《天意》(Providence)一片中,阿伦·雷乃使用了两条线索的缠绕(再次区分是缠绕而不是混合)来叙述。一条线索是所谓的现实生活,另一条线索是作家虚构的生活。两条线索纠缠不清,使三个中心角色更加立体,主体性被分离而又同时建立了另一种真实的复杂的辩证的主体。


[i] 外国电影剧本丛刊1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引言,阿伦·罗勃-格里叶作,黄丽石译,P89-90

[ii]外国电影剧本丛刊1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引言,P96

[iii] 《物理学》,亚里士多德著,张竹明译,商务印书馆,1982,(219a5)

[iv] 《运动-影像》,吉尔·德勒兹著,谢强、马月译,湖南美术出版社,P5

[v] 《时间-影像》,吉尔·德勒兹著,谢强、蔡若明、马月译,湖南美术出版社,P27

[vi] 外国电影剧本丛刊1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P104,格里耶写到:“……代之以由无数过道和客厅纵横交错组成的迷宫似的图景,但必须注意使观众仍有那种缓慢地、永远不停地朝着一个方向前进的感觉。”

[vii] 去年在马里昂巴德猜想——女性主义角度的赏析,冀小超

[viii] “真实时间”的探索——对《去年在马里昂巴德》中的历史求证,余梦月

[ix] 参见外国电影剧本丛刊1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引言,P91:“他们没有自己的过去,彼此之间,除了靠他们的姿态和声音,靠他们自己的存在和自己的想象所创造出来的以外,没有其他。”

[x] 参见外国电影剧本丛刊19《去年在马里昂巴德》引言,P97:“它们全是些想象;一种想象,只要它生动、鲜明,就总仿佛是现在的事……对于视觉和听觉向我们提供的真实的、现在的以及过去的片断影像、或未来的片断影像,甚至完全出于幻觉的片断影像,都是一视同仁的,而且容许这些影像交替出现。”

[xi] 对于两个词意义的分别取自于L'image-mouvement(《运动-影像》法版),Gilles Deleuze,P19

 5 ) 印象派画作《在宫殿里对爱人许下诺言的女人》

去年 室外写生

1.摄影

每次按下快门,其实就是在决定绘画对象,我拿出相机开始捕捉镜头,寻求不同的角度。面对这样一座宫殿式的旅馆,我先是捕捉它在刺眼的阳光下给我们的纯轮廓的印象和黎明时从隔了无数层阴暗的面纱里细小的窗口中幽灵似的微光的点缀下的神秘印象,还有旅馆前被修剪到几乎完全褪去自然气象的“古典式”风景树和被圣母之手抚平的湖面。随后我前往去旅馆的路上,我知道旅馆里一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去旅馆的路铺满鹅卵石,走在鹅卵石上血液循环加快,让我的感官变得更加敏锐,我开始想象,假如我是一位优雅的淑女,踏着高挑的细跟凉鞋,坚硬的鞋底阻断了我与鹅卵石路面的神经系统沟通,细长的鞋跟如杂草深扎在盐碱地里一样嵌入鹅卵石路面的毛孔,让我有一种深陷沼泽地的呕吐感,这时会不会有一位绅士来帮助我,让我吞下即将溢出的呕吐物,从而优雅地摆脱这一尴尬局面呢?然而,这一天马行空的美梦随着皮鞋与鹅卵石之间的摩擦声一起被旅馆地板上的地毯吸走了,青铜色的镜面反映出了我的怅然若失,我从墙上的风景画中找到了我对“永恒”这一虚无缥缈的概念的依靠,门框里的雕饰和花纹仿佛在延续我的美梦……在这样一座古老的宫殿式的旅馆中,我现实的意识和梦中的美学印象融合成了时而简单时而复杂的几何图形和奇样拼接的色块。作为一位印象派画家,这些都是我的毕生所求,但一想到这些图形和色块都会终结于一幅画中,就像一场美梦破灭于无尽的寂静中,我便悲伤不已。我渴望永恒的事物,比如一场博弈、一幅古典油画、一座古典雕塑,亦或者……一个宫殿里对爱人许下诺言的女人?幸运的是,他们都成了我的摄影对象,或许,我并不是喜欢“永恒”本身,而是希望用相机来入侵“永恒”,从入侵中找到快感。

2.铅笔速写

第二天,我再次来到这里,进行第一次尝试。这个场景是否依然能激发我的兴趣?我昨天感受到的魔力今天是否还在?如果已经不存在,那我会寻找其他的地方。这一步不仅仅是速写,还包括吸引我来到此处的因素——我会把感知的所有东西记下来:吸引我的、推动我的、我嗅到什么、我听到什么、观赏现实中的旅馆外景和风景画中的旅馆有什么区别、我是否能在这豪华奢侈中有饱腹感、我是否嗅到门框雕饰木料的香气、那场博弈的游戏还能不能吸引我、那个女人是否还在这里。我会尽量记录细节,以便回到画室后能够重塑脑海里的那些印象。来到大厅,大厅中央有一座舞台,舞台上正在演出:男演员喋喋不休、咄咄逼人,眼睛如相机一样入侵着女演员,女演员雕塑一般一脸令人垂怜的神情做着消极的抵抗,没过多久女演员的抵抗就被瓦解了,答应了男演员的要求,戏就完了。我没注意到男演员提出的要求是什么,但是这舞台给了我灵感:我把这个大厅、每条通道甚至旅馆本身比作一个“临时搭建的戏院”,在这里,如我愿意,每个人都是某部情节复杂的小说里的素材……这些木偶的牵线在我手里,在这个由他们充当演员的戏院里,我可以随意让他们移动、思考和表演,而我成了不自知的观察过往人群的浪荡子——像孩子一样,专注地盯着那新鲜事物,眼中流露出野兽般的狂喜,这狂喜跟随着我,我坐在博弈的桌前时它像丙烯一样深烙在画纸上;我在风景画前它像水彩一样在画纸上四处漫开;我凝视阳台上的雕像时,它像加在层层色彩间的塑料薄膜一样在画纸上创造了一个褶皱的图案;而在那女子以沉醉于这豪华宫殿带来的饱腹感和迷宫式的虚无感的极乐印象出现在我的画纸上时,这狂喜达到了高潮,我甚至能感受到梦中的那个作为淑女的我羞涩的意识和雪梨型的乳房、粉色的乳头、青苹果色的高跟凉鞋等形象。到这女子为止,我完成了我的铅笔速写。

3.水彩速写

我尝试了各种色彩搭配,希望回到画室后依然能据此回想到那些难忘的光影瞬间。我可以用绿色和金色表现至高的贵族感,用更冷的紫色表现更加安静的气氛,太阳出来后我便使用明亮、强烈、刺激的颜色。而对于那个女人,最好的颜色就是令她对爱人许下诺言的意识,因为在女性为主体的印象画中,女性是男性观察的对象,满足男性的兴趣、欲望、幻想和焦虑,就像《蝴蝶夫人》中提到的“女性之完美”——痴心于一个男人、忠诚于一个男人、为一个男人牺牲。男人是怎样的形象并不重要,因为男人是凝视的主体,只需要凝视这一动作即可。凝视的兴奋让我产生了一种好像掌握了她的生杀大权的假象,这种假象随着凝视的持久而变大、渗透进我的每根血管、跟着我的血液到达每一个器官,一个画家的每个器官都好像长了海绵体似的,在同一时刻勃起,那一时刻中,一切都闪耀着洗尽铅华的色泽,在这色泽中,我与她谈论着风景画、谈论着雕像、一起在鹅卵石路面行走,让她参与我的美梦,在我的美梦中她是主体,在我的画中她也是主体,因为我已经把她塑造成了一个理想的主体形象——在宫殿里对爱人许下诺言的女人,她承诺一年后我们会在此重逢,正如我的水彩速写对我承诺我们会在画室重逢。

今年 回到画室后

1.设计

在这一步我设计了通道与墙壁的横纵比例、人物与背景的关系、画面图形简化以及推拉摇移镜,在这些方面进行不断尝试,直到获得最平衡、最吸引人的构图和调度,让她的记忆从中起死回生,使形象重现,万物再生于纸上,活像真的,简直比真的还真。在通道与墙壁的横纵比例方面上,即使是巴洛克式的建筑,我也画成了古典式的、极其富有结构感的,配上宗教风格浓烈的管风琴乐,在这样的气氛下所有的生成仿佛都披上了存在的外衣,包括她的“我是她爱人”的记忆,跟着这记忆恢复曾有过的体验的已消失的光环;在人物与背景的关系中,我随意安排画中人物的脸的清晰度:或清晰、或模糊,全然不顾观者的距离,但唯独她,我把画面中的背景向前推移,“压迫”着场景中她所占的空间,以此种形式将记忆强塞给她;在画面图形方面,我把一个错综复杂的宫殿简化成了最标准的矩形和三角形,给她一种这个世界很单纯的虚像。我给她设计的世界是如此脆弱,以至于无论有没有干扰、无论干扰是来自内部还是外界,都足以使这个世界的时空陷入混乱。

2.色度

在观察这副画的设计时,我发现光线才是主导力量,旅馆不过是暗处的元素。在这样思想的指导下,我建立起亮色和暗色区域。色度就是从黑白照片上看到的从白到黑的一系列变化。为了突出画的主体,我将这副画边缘处代表旅馆的图形涂黑,保持中心的亮度,这会形成一个聚焦点,将观众的视线拉到亮色区域,而在亮色区域的主题,就是她!她将聚焦于她身上的光线像吐蜘蛛丝一样分配给旅馆的每一件事物,当我以温和的方式不断接近她时,她光芒万丈,照亮了整座旅馆!把旅馆外的人和树都照得只剩下轮廓和细长的影子,这旅馆仿佛成了宇宙中巨大的光源!在这巨大的光源中,我看到了真正的永恒——我们之间的爱!

3.色彩

我要用色彩唤起你愿意抛弃丈夫跟我离开的印象!我要用色彩突破你内部的失忆与你丈夫的阻扰!而当我带你离开旅馆时,旅馆就只剩下黑暗中若有似无的、幽灵似的微光。作为一名画家,爱你就是要透过一层面纱来观察你,这层面纱就是把你看作是依据和谐规则而相互依存的色块,这些色块因相互调和而更加显著,作画即时要记录下对色彩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们能在黑白影像中体验到五彩斑斓的印象,在我的画中,你闪耀着白兰地酒的光泽、鸽子的胸脯那样闪光的颜色!

 6 ) 民间意识的觉醒

去年国际电影节时在影院重温黑白胶片版经典,终于看懂些:貌似中产阶级意识流神经质梦中喃喃自语,其实左岸新小说作家导演共谋颠覆法兰西封建专制禁锢思想洗脑残渣。X代表清醒的左岸作家和导演本人,a是被洗脑了的法国人民代表,a的丈夫是宫殿的专制统治者戴高乐化身,冷静执着的X拼命的呼唤a沉睡中的法国曾经自由浪漫意识传统,但a长年被其丈夫以1984般的灌输成白痴状,最终还是无法逃离其魔掌被枪杀,而男主角屡次和a的丈夫斗智斗勇但均告失败,最后只能逃出这个充满了一张张虚伪呆滞木偶面孔的中产阶级封建殿堂。电影手册主编在放映前说,当时的法国是最压抑的年代,所以新浪潮之于法兰西的意义就是民间意识的觉醒和自发的革新。

 短评

如果还有人不知道什么叫做文艺片中的文艺片,这个片子恐怕可以拿来当教科书定义:1) 法国新浪潮 2) 黑白老片 3) 文艺片名导 4) 作家电影 5) 叙述时间和空间错乱 6) 言辞优美,旁白/自白巨多 7) 有夸张式拍摄手法,如人物定格和一连串强烈的闪回 8) 情节淡化,一个多钟头就讲了一个男的把一个女的勾引走的事情 9) 含隐喻 10) 形而上之至,不知所云。

7分钟前
  • 思阳
  • 还行

真正的意识流作品,其叙述中的混乱、模糊、跳跃、缺失皆因全片的视角是以模拟人的记忆、思维和推想而展开,故而所呈现的不确定的多样性也正是人心理活动和意识概念的形态,去情节化和非故事性的剧本的核心就在于阐述何为真实;与本片相比,那些有着相似主旨的好莱坞科幻片平实得就像是现实主义电影。

12分钟前
  • 托尼·王大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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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用自己的想象与自己的语言创造了一种现实……在这个封闭的、令人窒息的空间中,人和物似乎都是某种魔力的受害者,有如在梦中被一种无法抵御的诱惑所驱使,而无法逃跑或是改变……其实没有什么去年,马里昂巴在地图上也不存在。这个过去是硬性杜撰的,离开说话的时刻便毫无现实意义。

13分钟前
  • 欢乐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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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电影越靠近文学就越自由。

14分钟前
  • Lies and l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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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没讲什么,但又忍不住带着想要发现什么的心情不断去重看,这正是如此一个迷人的存在。阴郁的老房子,回旋的长廊,时间静止时的令人窒息。她是否记得去年的约定,他又是怎样穿过时间来到这里,冰冷孤独的花园里竟也能长出爱火。“几天几月几年,都为了见到你。”永不停息的漩涡一直往深里旋转。

18分钟前
  • 九尾黑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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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今日此门中,小姐眼熟到如此, 庄生解梦迷蝴蝶,绮罗堆里埋华年,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红楼不是梦, 真亦假时假亦真,去年今日此门中。

21分钟前
  • 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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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的比广岛之恋更远。睡觉片的极致就是梦游片

23分钟前
  • 衫弃
  • 较差

雷乃和格里耶合作的这部影片有着明显的作者电影特质,对虚构和真实之间的界限与互涉做了有趣的探讨,同时也可以看作对于记忆和历史真实性的探索,某种意义上,记忆在外界/内部的暗示下具有自我重构的可能,历史也是被重塑的,在不断阐释的过程中,事物的真相开始变得模糊而暧昧,所谓的真实只是臆见。

24分钟前
  • 蘇小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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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形式感、碎片化的声画效果,制造出一种间离感。而大量的镜头运动所制造出的空间感,不厌其烦地重复现实,却打破了现实世界整体性的幻觉。镜子、雕塑等隐喻的不断出现,似乎就是为了证明电影营造的是一个不同于叙事空间和心理空间的模糊空间,记忆和欲望被错乱地交织在一起。

29分钟前
  • 更深的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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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如雕像般僵硬,戏剧表演式的走位站位,让人想起德莱叶的《葛楚》。环绕雕像的多角度移动镜头拍摄,戈达尔的《轻蔑》从中借鉴不少吧。镜头与镜头之间,时空是错位,而这种错位在一个长镜头中也集约表现出来。反复的独白,或者相同的动作成了唯一的连结方式。

30分钟前
  • 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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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诗的影像,音乐的节奏;2. 回归电影作为影像艺术的本质,而非叙事的辅助;3. 不存在起始与结束的环;4. 欲望的对话与角力,观众与作者的对话与角力;5. 电影作为独立艺术形态的完整性与空间感。

34分钟前
  • 艾小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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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的不可信、迷离、暧昧。这不就是最典型的装13者必挂在嘴边的电影嘛,难以欣赏。

39分钟前
  • 影志
  • 很差

巴洛克式的取景,喧哗之中的真假偷情,叙事相当模糊。牛逼之处在于使用剪辑和旁白来雕刻记忆,同时探讨记忆的真实(那盘游戏也是这个指向)。这种电影语言简直是在向文字宣战。通篇的管风琴听得疲劳,但是拿掉音乐,观影障碍恐怕更大。

40分钟前
  • 57
  • 推荐

光(人物的大量顺光)、构图(极度对称)、镜头运动(推和横移都用到极致,出色地表现了逼仄的空间)、配角和群众演员的设置(木然、停滞)、声画分立(文字与影像保持各自的独立)曝光过度等造成的间离感(也就是现代派文学与电影的感觉),还有音响(譬如到高潮时突然静音)和音乐(有些诡魅),都值得好好研究。格里耶的新小说不少就是单纯的不带主观感情非叙事的静物素描,由他执笔写的剧本理应更接近影像本身

45分钟前
  • Danny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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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片#300。五星神作。声画叠用,叙述者旁白创造的现实。神剪辑,神剧本。高度戏剧化,或者雕塑化的表演。反叙事。对这部片子一切溢美之词都不过分。

49分钟前
  • 胤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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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前年大前年我还tmd在北京

50分钟前
  • 37°2
  • 力荐

精美絕倫的旅館,抽象的花園.管風琴的從頭至尾真實與虛幻來回交替们从未想使本片妥协于什么明确的意义,我们永远希望它带着点暧昧,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实中复杂的事物到了银幕上就清晰起来了。——阿伦雷乃   

55分钟前
  • UrthónaD'Mors
  • 推荐

因为真正的影像系统而牛逼,因为剧情的不知所云而装逼,因为多数人都看不懂而傻逼。

59分钟前
  • 开膛手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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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文学作品还是电影作品?

1小时前
  • 小易甫
  • 还行

让我想起博尔赫斯的电影。恩。

1小时前
  • 有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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