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给《风平浪静》五星。
- 昨晚一个人去影院看了《风平浪静》。不是冲着章宇,也不是冲着宋佳,而是偶然间看到脱口秀演员杨笠调侃:“如果你喜欢的男生没有回你微信的话,可能也不是因为不喜欢你,只是他杀了人也不好意思告诉你。” 就这样,甚至在不知道影片导演是谁的前提下,选座入场。
- 先说最令我上头的几处镜头:
1)潘晓霜夜排挡微醺后上台唱歌前几秒,左右来回舔舌。(此处细微表情处理的太好,以至于当下那一刻,我真觉得她不再是宋佳本人,而是从未离开过自己城镇,敢做敢当的痞痞小镇女孩)
2)在感应灯忽明忽暗的走廊,万小宁以为宋浩对自己有意思,宋一把推开主动示爱的小宁。(太喜欢这段的拍摄手法,简直欲罢不能)
3)宋浩折回收费站求婚,潘晓霜答应,宋浩第一次笑出了笑容。(男主展颜了,多希望他之后就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4)潘晓霜独自趴在收费站窗口,摄影师略低视角把女主那种被微风吹拂碎发时的美以对角线构图方式淋漓尽致呈现在大荧幕上时。(摄影师和导演一定很欣赏宋佳,把她拍的极美,一副仿佛没见过世面,但内心比任何人都有魄力和魅力的小镇女孩)
5)在“大海就是我故乡”的背景音乐烘托下,船上的“老干部”们在年轻女孩的贴边卡位中深情和唱。(这种现象,不知友邻之外的朋友是否亲眼目睹过)
6)宋浩替“小米”(此处出自《亲爱的热爱的》)埋完小宁之后,坐在海边,眼含苦楚到极致的泪水。(章鱼从影片开始到结尾,处理不同阶段的宋浩内心及外部表情堪称史诗级教科书,膜!)
7)宋浩的父亲和岳父同时出现在荧幕里的那一刻。(我上头了)
- 再说整部电影的情节,在我看来都演绎的很合理的。那个年代,的确没有智能手机、身份证也可以花钱造假,路边还没有摄像探头、地方官员只手遮天...这些,真实存在过。电影的内容的确都来源于生活。
- 最后,希望表面活的风平浪静,实则已经被生活蹂躏到体无完肤的你们,还可以热爱生活,感知到生活中的真善美,永远怀有家国情怀。
- 最后的最后,希望大家不要因为生活的太幸福而否定主创及演职人员的全体努力、否定这类基调的影片,因为演员们个个都很棒。像精致浓烈的威士忌一样,好喝到令人微醺上头。上头后发现这酒不会让你头疼,只会让你心甘情愿写下观后感。
看完这部片子真的太感慨了,不愧是入选了上海电影节的片子。一个人在少年时代的一点点行差踏错将会造成此后整个人生命运的完全不同。人在某个刹那的决定往往影响了自己的一生,宋浩就因为在误闯民宅、捅人之后那一刹那的逃避,把他原本光明灿烂的人生,原本大好的前途,直接拖累成了灰暗而惨淡的一生。
我又想起了在《少年的你》里陈念如果在发现魏莱从台阶上摔下去摔死的那一刻,她选择立刻报警,陈念和小北两个人说不定还可以有美好的结局,因为摔死可以定性为正当防卫、意外事件,也可以定义为过失杀人。谋杀必须有主观上的故意存在,检方要证明谋杀必须要证明有故意的存在。作为一个法学院的毕业生,真希望大家知道,不是所有的杀人案件都会被判谋杀,不是所有的杀人案件都必须杀人偿命,因为除了谋杀还有正当防卫、过失杀人和意外事件,后面这三个并不会导致死刑,更何况死刑里还包括死缓(如果缓刑期间两年内没有故意犯新罪就可以转为无期徒刑,有重大立功表现还可以转为25年徒刑)。
如果出现伤害事件还是赶紧报警吧,越是逃避,最后付出的代价就大。
宋浩的悲惨命运就大抵如是。
命运万分之一的偏差
宋浩的悲惨命运虽然是从高考保送被顶替开始的,但保送顶替只是一个引子,导致他一生悲惨命运的转折点不是顶替,而是他和他爸爸杀死了万有良。
如果被顶替之后,他凭自己的学识下定决心参加高考,说不定不需要保送,他也一样能考上了名校(虽然在1992年这种概率并不高),那样他的人生又会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光景。又或者如果少年宋浩在发现自己捅了万有良之后,并不是仓皇逃走,而是选择立刻报警,对伤者进行及时抢救,他被判过失伤人后从轻处罚的几率还是非常大的,毕竟当时万有良喝得酩酊大醉,宋浩不仅仅是未成年而且在学校一贯表现良好,属于“应当从轻”的情形,如果律师厉害点说不定还可以争取缓刑,根本不需要去坐牢。根据未成年保护法,未成年之前的犯罪记录可以隐藏,过几年后他仍可以继续参加高考,还有机会像普通人一样努力过上平凡而又琐碎的一生。可是他的逃避和父亲的包庇,不但把他自己拖入了命运的深渊,也把他的家人从此一起拖入了这无边的黑暗。
现实是残酷,生活里没有如果可言。就是那一刹那的懦弱和逃避,就是那一刹那的仓促决定,决定了他一生的悲剧。
宋浩最大悲剧在于他骨子里仍是个善良的好人,如果他能够像李唐父子俩那样明目张胆地强抢保送名额,肆无忌惮地撞死万小宁,没心没肺地做坏事,他大概也不会过得如此痛苦。好人最大的坏处在于会内疚,会备受良心的折磨。在以为自己杀人之后(其实人是他父亲杀的)因为害怕,他逃走了,一走十五年,一直在广东的石雕厂工作,母亲病死、身份证过期后才敢回来奔丧。他脸上永远是一幅生怕别人知道自己秘密的懵丧表情,只有潘晓霜偶尔逗他的时候他才会笑起来。因为内疚,他会去孤儿院寻找万小宁,想看一看她是否过得好,努力尽自己的一点点微小之力想要照顾她。
宋浩的人生悲剧虽然是从保送被顶替之后开始,但并不是保送被顶替直接引起的,让他的命运发生了那可怕的万分之一偏差的是爱他的父亲替他杀死了本来还有机会能够活下来的万有良。王砚辉饰演的父亲宋建飞,是最普通最典型的中国式父亲,他当然是爱儿子的,听说保送名额被顶替之后,就急匆匆地去找李唐的父亲李副市长硬刚,因为听到万有良威胁他说要让他儿子坐牢,他就毫不犹豫地捅死了万有良,儿子逃走之后,他也一直照顾病妻,为了家为了儿子,他一直抗着。
但他也有人性的自私点,所以妻子生病时,他会出轨有外遇,前妻死时,私生子都已经5岁了。他对小儿子的上心自然是远远高于已经废了的宋浩,他会谋划让小儿子和小娇妻移民澳洲开始新生活,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早早让宋浩移民,或许他在澳洲这个原本就是犯罪流放之地的小岛上早已经能够获得重生,而不必在广东灰尘重生的石雕厂里黯淡地度过漫长的15年。可是宋浩已经废了,他不再是考得全校第一名的天之骄子,他已经是杀人逃亡的废人了。所以在宋浩第一次与弟弟见面时,他会很坦然地跟宋浩说,你已经废了,我得再生一个。儿子是可以替代的,一个废了,再生一个就是。
宋浩是孤独。杀人的秘密不能也不敢跟别人说,即使是亲密如妻子也不行。知晓他秘密的李唐跟他之间也并没有友谊,他们之间从来都不是朋友,虽然李唐在游艇上喝醉后一直跟他说小时候都我陪着你,长大了也该你陪陪我了。可是李唐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朋友过,所以高三时才会明目张胆地抢了他的保送名额,还当着他的面开庆祝宴;才会在撞死万小宁之后让他去收尸。他们之间原本就是威胁与被威胁、利用与被利用之间的关系。
如果说高三那个夏天的台风天不小心捅了万有良是个意外,撞死万有良之女万小宁完全是李唐之过,那么宋浩跟宋建飞两人为了杀人的秘密不被发现,一把火烧了汽车修理厂,那就绝对是故意了。宋浩的人生从那个原本可以避免的万分之一偏差开始,15年里一再逃避,从此一错再错,终于到了最后无可再错,最后被压抑疯了的宋浩才会拿起那把他埋掉万小宁尸体的铲子不顾一切地扑向李唐,想要同归于尽。对于死亡的惨烈结局他早已有所准备,所以在父亲来劝说他时,他才会毫不犹豫地用尖刀刺向自己,再用另一把尖刀刺向了父亲。
宋浩悲剧的人生从15年前那个万分之一的偏差开始,最终以百分百的错误结束。
当白月光终于梦想成真
宋佳饰演的潘晓霜很出彩。
电影的结局,穿着一身玫红色连衣裙的潘晓霜美艳得光彩照人,在警局把检举资料送出去之后,她抱着初生婴儿走在蒙蒙细雨之中,忽然转过身来跟楼上抽烟的父亲说别抽了,我当时就想这个女人的生命力真是强大,就算老公刚刚死了,孩子还那么小,她也不会气馁,她依然还可以理直气壮,还可以继续活色生香地活下去,一辈子都活得热热闹闹的。她就像是闽南地区那种随处可见的玫红色三角梅,只要有一点阳光就可以恣意地生长,开出灿烂艳丽的花朵。老公死了很难过,并不等于自己生命的终结,至少她还有孩子,他们的生命仍在延续。
如果高三那年他们18岁,那么15年后重逢,他们已经33岁了。33岁的潘晓霜热烈,通透,在收费站重遇自己少女时代的白月光宋浩时,她完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当宋浩开车路过收费站要离开西园市时,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挡车杆,砸碎了宋浩的车玻璃窗,同时也砸来了她的爱情。她一直都是主动的,对于自己的欲望她从不掩饰,绝不忸怩。主动请宋浩去吃饭,她会多喝几杯,趁着微醺的酒意在大排档里放纵恣意地大唱着闽南语的《爱情恰恰》;她是那样热烈那样奔放,就像她永远蓬勃的生命力。而这蓬勃恣意的生命力才是对心如死灰的宋浩最大的致命吸引力。
高三那个暴雨如注的台风天,潘晓霜看见她一直暗恋的宋浩不同寻常地裸着上身在雨中狂骑,她看见了他在波浪滔天的岩石上彷徨呐喊,那时候她知道他杀人了吗?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15年后重逢时,她知道宋浩杀过人吗?毕竟她爸爸是公安局的老刑警,不可能没有一丝丝嫌疑,或许她怀疑过,可是她不在乎,她终于不顾宋浩的多次拒绝,把自己的爱情进行到底,最后赢得了自己仰慕多年的白月光,结了婚生了子。潘晓霜是坦荡的,爱宋浩是她自己的事情,她并没有强求宋浩对自己负责,所以当宋浩在收费站出道口跟她告别时,她亦没有挽留。这份坦荡这份热烈让她赢来了爱情。
心中隐含着秘密的宋浩可没有潘晓霜这么坦荡,或许他觉得自己不配拥有爱情,不配拥有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东西,他是阴沟里的老鼠,活该一辈子生活在黑暗里不见天日,他一辈子都应该赎罪,在内疚中度过。当潘晓霜重新给了他一次可以幸福的机会,他忐忑地抓住了,他努力地想过普通人的生活,柴米油盐茶酒醋,老婆孩子热炕头,可是生活却不肯放过他。
爱情是潘晓霜的,宋浩什么都没有。
年仅15岁的邓恩熙饰演的万小宁是让人很惊艳,这个小女孩真是未来可期。甫一出场,她就画着浓妆,穿着短裙烫着头发,拿一把短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了宋浩的车中,把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气势十足,又痞又倔。无倚无靠的孤儿只能扮演不良少女来给自己壮胆,真是可怜至极。期待恩熙以后更多更好的作品。
电影已经结束好几天了,我却仍一直都在想着电影里的故事,像宋浩这样犯下重大错误和罪行的人,还有资格获得幸福吗?他是否应该一辈子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永远不能见天日?
你是怎么认为呢?
怀着期待的心情去看了这部电影。导演我不评论,演员问题不大。全剧就毁在一个白痴编剧手中。整体故事完全没逻辑,彻底脱离现实,编剧首先就不了解人性跟社会。看完电影第一时间我就说这个编剧一看就是个雏,还是个小孩,但凡是个40岁以上的经历过人生坎坷世态炎凉的人都写不出这么幼稚的剧本。我就问几个问题,大家看看对不对!1,主角是全校第一高三,高材生,学习能力极强,不是书呆子会玩游戏就能看出来,身边有市长的儿子是好兄弟,说明人缘不错。这样的一个人就算出去流浪,15年时间也不可能只在小工厂做一个普通工人,这个人设就是错的。2,小宋佳凭什么死活都要跟这个屌丝在一起?就因为一眼之缘?上学都不怎么说话的两个人,十五年后就算见到了又如何?因为编剧自己毕业都没十五年,全是想象真傻的可以。这个故事应该是小宋佳跟主角是初恋,当初就爱的死去活来,后来主角出事不辞而别,小宋佳难过了很久,毕业了,嫁人了,过的不好离婚了,在一个夜班突然见到了消失了15年的曾经的爱人,这才能说的过去,才能解释为啥小宋佳就要找主角。3,修车行老板是傻逼吗,跟你也不认识,你开个事故车,还有血迹老板就给你修车清洗血迹?老板是你爸呀?现实中不立刻报警抓你都是给你脸了。其实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我都懒得说。小孩子边境就不要写政治内容。市长跟建委主任这些不是你能驾驭的。你知道建委主任多大权利嘛?懒得说。很失望。全毁在编剧上。我也奇怪。这个导演拍戏不看剧本嘛?黄渤你扶持新人也不看剧本好坏吗?我不是药神也是扶持新人的计划之一,为什么人家宁浩就看了剧本才投资呢。黄渤你一个经历了这么多的爷们,看不出这个剧本的幼稚吗?
采访、撰文/法兰西胶片
(关于全片第一个影像意识)“有一天,我和编剧去海边散步,沙滩上有两三个小女孩,旁边有位妈妈,她们在那挖沙坑。我忽然脑子里就有一个画面:一个成年人,骑着摩托车飞驰在一片荒原上,身后是追逐他的警车。我在想,这个人在那时候是个什么状态,他可能已经解决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些问题,他应该是露出笑容的,他应该是快乐的、自在的,即使他马上要被抓了,马上要死了。”
(关于那艘游轮)“我和你说实在话,如果搁在10年前,我会告诉你,我很厌恶(那艘游轮上的人)。”
(关于拍到第三部)“我自己也觉得舒服,整个人的身心松驰了,没什么顾虑。”
(关于结局)“是弑父。”
国庆后,电影市场风平浪静,这时,来了部《风平浪静》——李霄峰导演的第三部长片。
很快,在上影节、平遥影展上积累的7.6分下降至现在的6.5分。
看电影,遇到观感上的分歧很常见,但看《风平浪静》,分歧反倒波澜壮阔,豆瓣友邻的短评,南北两极,水火不容,几乎不存在中间地带。
这都多少天了,我一直找不出这种分歧的原因,我只能归结于,每个人的生命体验都开始拉开距离,并且还在平行位移。
所以还是得找李霄峰聊聊,确实比前两部要好,有平衡,演员也帮了大忙,点起一团团人间烟火。但根里的表达是什么,其中的自我困扰的起源,还没有人聊开。
本质上还是在说时间。
就说我喜欢的四个场景,宋浩从巨石落下的白灰中走出(时间骤然消逝),宋浩与万小宁的走廊碰撞(时间记忆点倒退),潘晓霜打伞(时间从停滞突然前行),游轮乱象(时间的毁灭)。
“但是今天,可能也是我岁数大了,42了,我是真见过这样一个老爷子,他白发苍苍,当场倒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痛苦,还是愉悦,你不知道!”
不惑之年,李霄峰不随意愤怒了。而拍到第三部电影的他,舒服了,松弛了,没有什么顾虑。
等了几天,我选择,最后一个发布李霄峰的采访。
给时间一个出口,让它流走吧。
法兰西胶片:先问几场我特喜欢的戏啊,序幕之后的过场戏,15年过去了,章宇从一块大石头砸下的灰尘中里走了出来。
李霄峰:当时我和编剧余欣就在想一个事,我们到底需要宋浩做一个什么样的职业?这个职业呢,第一是需要这个人特别专注,第二,这个环境又足够封闭,不需要和外界有那么多联系。
后来我们去福建,专门找了几个雕刻师喝茶,都40多岁的,真的是技艺精湛,而且挣钱不少的。
法兰西胶片:这是一个能挣钱的活?
李霄峰:高级技师一个月挣3、4万没问题的。
法兰西胶片:那大石头落下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李霄峰:15年的时间,你不可能用事件去过渡,你最好的方式是用一个视听,让观众有感知,最后剪接出那个效果。这是为数不多的一段,从第一稿剪出来后,几乎没有再动,就从少年宋浩进去排队那个镜头开始。这是剪接指导张琪的功劳。
法兰西胶片:这一场戏里有一个镜头的边沿,出现了一尊佛像,它在这个场景里之于宋浩是非常有象征意义,要是给这个佛像一个正面特写就更好了。
李霄峰:他从灰尘里走出来那一下,如果时间再长一点,等烟雾彻底消散,你会看到他背后全是佛像打坐。从头到尾,宋浩跟一个遁入空门的和尚有区别吗?没区别。
法兰西胶片:还有一场戏我贼喜欢,章宇和邓恩熙,在走廊那场戏,邓恩熙想亲章宇,章宇一掌把邓恩熙弹开,随着两个人的台词,声控灯忽明忽暗,有一点“驱魔”的仪式感,这个设计的灵感是什么?
李霄峰:我不能抢这个功劳,这一场戏,原来的灯就是正常的亮,没有声控,到现场之后,章宇突然提了这么一个想法,他说我们要不然把这个搞成声控的吧!我说这个好,带情绪的。所以这是在他提议下,我们临时改的。
法兰西胶片:临时改走廊电灯的线路?
李霄峰:让现场师傅改灯,灯光组来解决这个问题,那天是章宇为数不多的超时。
法兰西胶片:你知道我当时什么感觉吗?我当时想到的是呼应15年前风雨交加误杀人的台风天,当年就是外面刮风暴雨,霹雳啪啦的光影,而这个声控灯让我觉得它是遗留下的一个东西,宋浩把万小宁她爸杀了,但那个负罪就遗留在走廊这场戏这里了,章宇必须在这儿摆清楚。我这是过度解读哈。
李霄峰:明白,有时候电影就是这样,你整体统一了,他的感觉就都在一起了,然后它就会发生这样的联系。
其实万小宁这个女孩,她在差不多第12稿之前都还戏分很少,少到什么程度呢?宋浩刚回到西园,然后跟踪了一下,看到了,两人都没有接触,等到第二次,她就像幽灵一样,就出来那么一下。后来黄渤哥说,还是得稍微塑造一下万小宁。于是我在2019年2月回到北京,当时都建组了,我又花了半个月时间调整了一稿。
法兰西胶片:当时邓恩熙多大?
李霄峰:来演这个电影的时候14岁。
法兰西胶片:啊?她怎么才14岁呀!
李霄峰:对。我第一次看她演戏,就是我跟余欣在泉州写剧本的时候,2018年的11月,《你好,之华》上映,我们俩去电影院看,挺神奇的一女孩。
法兰西胶片:她的出场是个不良少女的模样。
李霄峰:我们曾经有一稿剧本,可以说有点过分了,她彻底是一个问题少女。
法兰西胶片:不往回拉?
李霄峰:没有往回拉,曾经有一稿是,万小宁介入了宋浩和潘晓霜的感情。后来再想想,不太对,过了。第一,孤儿;第二,未成年。宋浩一定要有这个界线,他这个人物才能……
法兰西胶片:才能让大家对他之后有情感投入。
李霄峰:对啊,要不然的话……你这干嘛呢!
法兰西胶片:所以走廊这一场戏把伦理问题解决了。
李霄峰:对。我约摸着写到第12、13稿的时候,就把她往回拉了一下。在学校,她可以去化大浓妆,其实就是一种自我保护嘛。但是当她意识到,我身边出现了这样一个男的,好像挺善良,能给我点安全感。
法兰西胶片:那我就恢复真面目吧,把浓妆擦了。
李霄峰:对,起码是以真面目示人。
法兰西胶片:第三个我特别喜欢的设计,是宋浩雨夜开车送潘晓霜回家时,潘晓霜在前挡风玻璃上撑起了一把伞,当时有一种宋浩这么多年破碎的心突然要被潘晓霜缝补起来的感觉,特别有趣。
李霄峰:雨夜是剧本里面就写的,当时现场也确实正在下雨,你可不得打伞嘛。但完成这个设计,我真的忘记谁提出来的,到最后你搞不清楚是谁提的点子,因为大家都是一起在想。
虽然我拍戏不多,就拍了3部,但那是唯一一次我在现场喝酒,为什么?太遗憾了。现场下大雨,然后看着这两个人在车里对话,太浪漫了,那个浪漫已经不是银幕上的浪漫,是整个现场就是这种气氛,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法兰西胶片:你说宋浩是在哪个时刻对潘晓霜有感觉的?潘晓霜唱卡拉OK那里吗?
李霄峰:其实是有,宋佳进组第一场戏拍的就是她跟章宇吃饭。你只要是个爷们,碰上这么一个大傻妞,心里都会动摇。说白了,你看,没有几个人在用这种表达方式直抒胸臆。那一场戏拍完,全场鼓掌。
法兰西胶片:尬聊就对了,哦,你们男人都去夜总会呀,这个表达笑死我了。
李霄峰:对。你比我胖,你不胖。后来他们回来配音都说像在演喜剧。
法兰西胶片:宋佳真的在往少女去演,她的表演方式你们怎么协商的?
李霄峰:根本就不用讨论,第一次试妆的时候,俩人在我跟前一站,章宇穿一工装,视觉上来讲,小点,精瘦,宋佳穿一个大长裙,人高马大。我当时笑得,我说你俩喜剧演员吗。
我特别喜欢宋佳本能的性情,她甚至是超越我们文本上的潘晓霜的,如果不是她的话,我很难想象还有谁能够把这个角色和气场撑起。我在很多采访里也说过,去年4月4号《风雨云》上映,我就去看了,我对她有私心,我看她在塑造那个角色的痛苦,我说这样,宋佳老师,你呢,就舒舒服服来我们《风平浪静》这个戏。
法兰西胶片:用《风平浪静》稀释掉《风雨云》的痛苦。
李霄峰:你就好好享受拍摄的过程吧,我相信没问题。
法兰西胶片:第四个我特别喜欢的场景,那是一个完全是非不分、黑白颠倒的游轮,那是一个年长者、既得利益者统治的世界,那是一个政治场景,你怎么设想的?
李霄峰:首先,在这部电影里有两个场景很重要,一个是废墟,成年宋浩跟成年李唐相遇,当年杀人的现场成废墟了。另一个就是游轮,在剧本阶段,这个戏并不是所有人都同意的。
法兰西胶片:什么意思?
李霄峰:有些看过剧本的人提出了异议,因为游轮戏对情节没有推动作用,而且,这场戏很花钱。
但我特别感谢顿河,他说这两场戏一定要拍,尤其是游轮戏。摄影指导朴松日也认为这是全片唯一一次机会,第一,审视自己的内心;第二,审视这个时代。他们两位的意见,也更加坚定了我们要把这场戏拍出来。
法兰西胶片:那怎么构思出来的呢?
李霄峰:我见过。
法兰西胶片:先等会,你先回答我这个问题,你是不是特别恶心、厌恶这个场合?
李霄峰:我和你说实在话,如果搁在10年前,我会告诉你,我很厌恶。但是,今天,可能也是我岁数大了,42了,我是真见过这样一个老爷子,他白发苍苍,当场倒立,当时我第一反应是觉得很悲凉,我不知道他的人生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法兰西胶片:你也不知道他这么做到底是不是因为愉悦。
李霄峰:对,他是痛苦,还是愉悦,你不知道!有很多的时候,我们不知道,你看很多人都在笑,但其实都有抑郁症。游轮这些人,也是各有各的悲欢,各有各的悲剧,各有各的喜剧。
另外一方面,这一帮人在狂欢之后,突然唱起《大海故乡》,这种反差,是我认为的完整的一个时代。我在很多采访里都说,大海是我小时候的一个精神归宿,我第一次在厦门看到海,好高兴。
法兰西胶片:还有当时的印象吗?
李霄峰:都10岁了,小学5、6年级,因为我妈妈是大学老师,学生放暑假,一起去组织活动,跟着我妈妈去的。我想起来了!还有一次,2013年,我有一次去天津,晚上,我找我一哥们,我们俩在高速上开车,听收音机,突然响起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眼泪马上掉下来。你就觉得,这个东西好像还是在你的血液里,只是说你什么时候想起它。
法兰西胶片:世界的迭代速度太快了。
李霄峰:对,太快了,30多年时间,都是因为经济发展的太快了。
法兰西胶片:章宇他这时候就从游轮上跳下去了,然后又从岸上爬上来,你本身要达到的是一个什么东西?重生?
李霄峰:这个地方我跟编剧余欣谈过很多次,到底是实景,还是虚景。虚景就是他跳这个海,到底意义是什么,是到岸边去找新生活?还是怎么着?
这个阶段我认为是一个精准的,尤其是到了他流到海里面,肯定不是逃避,他是想挣脱,而且我觉得那个时候他已经都想好了。
法兰西胶片:宋建飞杀人的时候,总感觉和《灰烬重生》特像,两个人躺在地上,俯拍的移动镜头,是巧合吗?
李霄峰:纯巧合。你知道你的审美来自于哪儿,审美其实来自于伦理,在一个伦理的关系当中,你推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选择就那么一两个,我是这么认为的。
法兰西胶片: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15年,为什么父子俩总没被怀疑,从没有警察找上门?
李霄峰:我拍《灰烬重生》的时候,接触的刑警不下20个,有做得好的,公安部的特警,还有最基层的派出所民警,都接触过。这一次我们也跟很多老刑警聊过这事,在浙江福清,我们碰到一个老刑警,他就说90年代的刑侦技术,刑警靠什么,靠两腿跑,地方上也没有检测技术,只有北京有,当时很少说能提取到DNA。
所以很多命案破不了,90年代悬案一大堆,每年到了年底都结不了案,到下一年,又下一年,再下一年……
宋浩是一个好学生,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不会在第一时间排查他的。排查社会关系,3种可能,情杀、财杀、仇杀,最后一个最难查的叫畸形犯罪,特别偶然,没有任何动机。但是你警察总得找逻辑,情杀找不着,财杀也不是,仇杀好像也不是,谁会想到,一个好学生杀人呢?
法兰西胶片:所以是刑警给出的逻辑是吧。
李霄峰:对,这个层面没有什么问题。
法兰西胶片:宋浩最后决定和李唐他们干,注定是要赴死了,你说他勇敢吧,但又有一点自私。那眼前小孩怎么办?躺在床上的老婆又怎么办?
李霄峰:他自私的那些台词,都在父亲的嘴里。为什么要用父亲的话来说出来,道理就在这儿,其实他代表的是,我们也是正常人。
我自己觉得吧,宋浩比我勇敢多了,比我们生活中的很多人都要勇敢得多。都娶了老婆生了孩子了,还要去选择面对自己曾经犯过的罪。
法兰西胶片:那这就是注定无解的。
李霄峰:对,我说白了,为什么说这部电影里还有一些超越我们自己、自身的一些想象,或者是理想,其实晓霜跟宋浩之间的爱情走到最后,如果在生活当中,妻子知道自己的老公犯了这样的罪,第一件事难道不是帮你藏着吗?
其实宋佳最后有一个镜头,就是开着车,那个镜头原来的版本是,开着开着车,想起过去,眼泪掉下来,很多同事都看哭了的,哭得不行。我们在11月份做过一次内部测试,很多女孩看到那个地方就真得不行了,又配着《风平浪静》这歌,到那一下顶起来。后来我跟剪接指导张琪说,老觉得这儿好像有点不对,我跟他提了5、6次,他说这事你都说了5遍了,那这个镜头可能就得换了,说咱们再找找素材,我说没问题。
法兰西胶片:换掉是因为不能在这煽情?
李霄峰:就是宋浩虽然已经死了,但这个人物在这儿。他在他30岁的时候死,但是如果他多活个50年,他的罪并没有消解,这是不完整的。
后来很多女孩相当反对换掉这个镜头,为什么?不哭,我们就没有释放,其实这个地方恰恰是,我觉得有趣,当然你得做一个选择,你是让人觉得特可悲,还是让人觉得特OK,这个事可以过去吗?
这是不同的感受。
法兰西胶片:最后一场戏,章宇其实是把状态说了出来,“我撑不住了”。
李霄峰:父子俩都快撑不住了,甲板上的那一段戏就拍了两天,太痛苦了。你怎么收场,怎么面对彼此,到底有父子之情吗,还是毫无父子之情,那它应该是什么状态呢,靠说都没有用。
法兰西胶片:所以,最终答案就只能被剪掉了。
李霄峰:其实,那是弑父。
法兰西胶片:所以推荐你去看李安版《绿巨人》,终极结局,根本不是打什么超级反派,而是杀他爸,他爸觉得自己才是最牛逼的,你以为你愤怒之后就牛逼,我他妈原子能和万物融合,我更牛逼,儿子啊你太差了。你去看,《风平浪静》和李安版《绿巨人》是同一个结尾。
李霄峰:不敢这么比。
法兰西胶片:咱们回过了头从最初开始聊,你当时怎么跟顿河碰上的呢?
李霄峰:顿河我们以前见过,但不算认识,拍完《灰烬重生》后,大概在2017年6、7月份,当时新浪娱乐主编陈弋弋介绍我跟顿河认识的。当时正好刚剪完《灰烬重生》的一个版本,请她看片,她带来顿河,还带着我后来《风平浪静》的编剧余欣。
当时做完《灰烬重生》,我整个人很透支,身心挺煎熬的,也很难走出来。当时我就想,这一辈子不要再弄犯罪了,也不想再弄原创了。
但那天看完以后,顿河和余欣还挺喜欢电影里的一些东西,就跟他们一起吃饭聊天。一方面,我是想跟他们一起合作,我不想再自己搞了,想往外再走一走。另一方面,当时顿河自己做制片人,他也想搞一个犯罪题材。
我们就讲到一些事、一些人,讲到“成年人只讲利弊,小孩子才说对错”这句话时……可能也是喝了点酒,到了一个情绪点上。
法兰西胶片:知道你们俩都极度厌恶这句话,也因为这句话决定一起合作,不过这句话在自省的层面上,有用到《灰烬重生》里吗?
李霄峰:有,但是,没讲那么透彻。当时喝酒讲到这句话时,我忽然就觉得《灰烬重生》好像有一些话没讲透。
法兰西胶片:其实这句话某种程度上是句玩笑。
李霄峰:那其实还有一些话我也不认同,比方说,“消费者是上帝”,凭什么消费者就是上帝呀?我的天哪,为什么你是上帝?一个是阶级,一个是商品社会的必需品,可上帝这是信仰啊,我们信仰的是消费?“双11”实际上已经成一个宗教了。
法兰西胶片:真正开始做是什么时候?
李霄峰:2018年的时候,我和余欣去青岛做第一稿剧本,花了一个半月。
余欣连续两届新概念作文大赛的冠军,高二一届,高三的时候闲着没事再投一篇,又中了,然后就保送上了厦门大学中文系。这孩子很聪明,一边写着我们的剧本,一边悄无声息的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的研究生。
法兰西胶片:有没有一个什么影像上的东西,在推动着你去完成这个片子?
李霄峰:有一个东西是真的存在的,因为我跟余欣在青岛的头12天里,我们只能想到故事的开头,调定好了,但是你怎么往下进行,“15年回来”这事就没概念,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弄,挺痛苦的。有的时候我是下午起床,有的时候半夜就醒了,没日没夜的,我们中间还换了一次酒店公寓。
后来也不记得是怎么回事,就是有一天,我们俩去海边散步,沙滩上有两三个小女孩,旁边有位妈妈,她们在那挖沙坑。我忽然脑子里就有一个画面,我就想,一个成年人,骑着摩托车飞驰在一片荒原上,身后是追逐他的警车。
我在想,这个人那时候是个什么状态,他可能已经解决了自己人生中的一些问题,他应该是露出笑容的,他应该是快乐的、自在的,即使他马上要被抓了,马上要死了。
法兰西胶片:我分析一下,你在逛沙滩时看到了一个祥和的场面,这种通感,让你得到一种瞬间解脱的影像感。
李霄峰:我一开始是想把这个镜头放在开头。
法兰西胶片:倒叙?
李霄峰:对,我也尝试过这样剪。
法兰西胶片:那为什么没用呢?是不是觉得有点太简单了?
李霄峰:太简单了,其实这个电影算是完成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其实我前面两部电影还有结构上的一些技巧,但这个电影我是希望从头推到尾。
法兰西胶片:电影整体做厚的话,就没必要再去做结构。
李霄峰:对,就是简简单单的从一个少年骑着自行车离开家,一直到最后,我觉得这个顺序是对的。
法兰西胶片:你能感到这一次拍戏有明显的提升吗?
李霄峰:其实所有人都不是完美的,别人有的优点我可能没有,但别人有的缺点可能我身上也会有。创作者,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高明。
法兰西胶片:你是一直这样认为,还是拍完这部戏突然这么觉得的?
李霄峰:一直是这样,干嘛呀,我不相信,谁走到你跟前说,你犯错了,你做了什么错事,你首先要体察你自己。你创作一个人物的时候,你也得观察你自己,你能做到像宋浩那样吗?
法兰西胶片:你觉得你拍电影,对自己进行道德和审视的时候,是偏向治愈功能的吗?
李霄峰:其实我在这方面还好,尤其是完成以后,我更倾向于,把电影当成独立于我自己之外的一个事。
但是同时呢,导演可能也是藏不住的,你像李安的电影,看到某一句台词,这就是他最想讲的,比如《少年派》,那船上,“老天爷,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创作者是跟这些东西做博弈的过程,是一个重新平衡的过程。
法兰西胶片:有没有觉得这一次平衡得特别好,并且,你能感受到自己平衡得好?
李霄峰:当然了,我自己也觉得舒服,但我没有办法去代表别的导演,我只能说我自己很清楚这一路是这么走过来的,有的时候,有些事不足以为人道。你是能看到你的进步。
法兰西胶片:这种进步首先能让身心放松吗?
李霄峰:整个人的身心松驰了,方方面面的因素吧,但是身心其实没有今天这么开放,没有这么的放松,或者说顾虑吧,没什么顾虑。
其实拍《风平浪静》的时候,有点像拍第一部《少女哪吒》的时候,没有想过什么市场,没有想过什么电影节,什么都没想。
也有运气的成分,运气好,正好碰到顿河这么好的制片人,黄渤这么好的监制。
而且这帮演员凑到一块,只要坐在一桌,这个气场就和复仇者联盟那个气场差不多。
特高兴,特别和谐,沟通没有障碍。其实我有那种伤感,大家在一块的时候,像小孩一样。但是这几个小孩的秘密要被大家看到了,你知道我的心里,有一种不舍。
既然要公映了,它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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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平浪靜》大概是我最反感的那種電影。
反感之一是它其實一點也不關心人物。看電影前半小時,已經異常難熬,因為人物動機的胡亂實在令人無法接受——這已經不涉及劇作是否有「硬傷」的討論,而是這些人物、人物關係是否確立,整個戲的前設是否有成立的可能。
宋浩在大雨天去找自己的同學李唐,看到一扇門開著就「確認」這是他同學的寓所,以致引發了整場凶案。我也不知道編劇到底是怎樣說服自己設計出如此的橋段,他大概認為每棟寓所大同小異,宋浩在情急之下認錯了也沒有什麼。但這些都是高級住宅區,任意一棟裡住著的大概都是有權有勢之人(尤其是對比宋浩家庭的整個陳設,明顯有階級差異),他誤闖任意一棟其實都需要承擔不小的風險,而作為一個剛剛被權力剝削了保送資格的中學生,他有什麼動機會這樣盲打誤撞,實在令人倍生疑竇。其實在劇作上要設計讓一個人物「誤會」並非什麼難事,也許李唐把自己的自行車誤停在了鄰居家門口,而他的自行車或許又有些標誌性的特色,宋浩一眼看到便誤會了此處是李唐的居所,自然無可厚非。類似能夠令人物的行為恰如其分的簡單設計創作者都不願意多花筆墨,而是囫圇吞棗,這其實是一種懶惰。
暫且撇開這種設計上的隨意不表。這些開場戲中最無法成立的人物其實是王硯輝飾演的父親。王硯輝看到兒子宋浩誤傷了人,那個人其實還沒死,而且央求王硯輝送他去醫院,但王硯輝卻補了一刀,這個「行為」實在令人跌破眼鏡。我還是照例要問,王硯輝殺人的動機究竟是什麼?以他在官場的身份而言,殺人無疑會給他的仕途製造莫大的風險,他為什麼會如此隨意做出這個決定?在創作者角度,大概只是想當然覺得王硯輝補刀是為了保護兒子,但兒子明明沒有殺人,受傷者還有一線生機,王硯輝卻令他成了「殺人犯」,還令他離鄉背井數十載,自己卻在家鄉安逸無事升官發財,這是什麼「保護」?而哪怕是放在一個基本的「人性」的層面,殺人都不是一件輕而易舉想做就做的事情,為什麼王硯輝會如此輕而易舉地做出這個行為且鎮定自若,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王硯輝一開始來的目的和「任務」是要和李唐的父親討說法,但整個行為既沒有保護到自己,也沒有保護到兒子,也沒有完成他「討說法」的目的,所以他為什麼要做?何以會這麼做?
但更令我瞠目結舌的是王硯輝回到家後,十分憤怒地一腳踢開了兒子宋浩,並讓他馬上遠走高飛。自己剛剛殺了人非但沒有任何惶恐的情緒,為什麼還要回家對兒子這樣?是覺得兒子害他殺了人?那他到底是一個關護兒子的父親,抑或是一個任意妄為,輕易推卸責任的父親?我不知道演員在現場究竟怎麼接受「踢兒子」這個動作的,我也不知道王硯輝究竟有沒有對導演和劇作提出過質疑。王硯輝是不是優秀的演員我不下結論,但至少在這個戲裡,他這個角色顯然已經變成了創作者的扯線木偶,父子關係完全失效,尤是到尾段時還要上演和宋浩的父子大戲,實在是荒謬到令人啞然失笑。
如果創作人可以對人物的motivation如此棄之不顧,後面王硯輝的角色在家鄉完全沒有任何風險反而官運亨通,甚至於兒子消失了多年也無人問津,自然也就不是什麼大事了,反正怎樣都是編者胡亂說了算罷了。
而到中段仍然有諸多類似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人物設計,比如宋佳的父親是警察,那章宇為什麼會不忌憚任何風險?他和岳父的戲為什麼根本沒有?而章宇回來之後又為何安然無恙,甚至鄰里都沒有過問過他為何消失了這麼多年?李唐讓章宇開車撞人,欲使之成為共犯,明明章宇完全不知道李唐的犯罪惡行,但現在李唐也無緣無故把自己的把柄交到了章宇手上,他為何會如此蠢?李唐又何以會在收費站怒砸錢,讓可能的交易被收費站前後左右的人都發現並曝光,他是弱智嗎?
類似的「為什麼」實在太多太多。除了人物動機本身的詭異,這部戲「不關心人」,是在於一個人物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走到今天,是創作人毫不在意的。
李唐在電影一開場是有保護過宋浩的,但他為何今天會變得如此乖戾?他當年對於保送之事的態度究竟是如何的?電影從來沒有想要花時間與筆墨塑造李唐,於是乎李唐成年後的形象也就變得十分刻板反智。而李唐強拆的房子為什麼會是一眾富人區,強拆「有權勢者」的住宅自然風險更高,但電影只是利用了這類議題假扮「現實主義」,背後人物的行為動機和緣由自然更不會是創作者關心的事。其實用「官商勾結」「強拆」這類議題想讓自己顯得「現實主義」是沒有用的,無異於是用各類符號在往自己臉上貼金,如果戲的核心根本不關心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那本質就是「偽現實主義」。
小宋佳大概是戲裡唯一能吸引人看的角色。她對章宇何以一眼萬年大概會令很多觀眾質疑,但我也無意臧否這種「強設定」,畢竟愛情本身就是難以言喻的事。但小宋佳從中學時就喜歡章宇,她到底經歷了什麼走到了今天?章宇在學校時是高材生,但如今落魄異常,小宋佳又是怎麼接受他的這種變化?她既然對章宇一眼萬年,面對章宇消失的這些年,她又是如何自處?愛情的重量往往不是在一起的結果,而是「等待」的過程,小宋佳「等待」過嗎?她為此付出了什麼?
這些自然在這部電影裡又是完全欠奉。中段的愛情戲甚至乎和前後的凶案完全脫節,兩個人物的前世今生也已經被近乎忽略,而變成了另一齣愛情電影。小宋佳甚至得感謝這種「強設定」,因為她確實是在演出另一部電影,「強設定」令其的人物邏輯簡單清晰,而不用被其他事件干涉;但換一種角度來說,小宋佳也無疑成為了「強設定」的工具人,她可以愛的是章宇,也可以愛的是李鴻其,她是誰不重要,她愛的是誰也不重要,為什麼愛也不重要,只要找到一個對象往死裡愛,用「聖母」情懷讓對方最後感動,幫她買個酸奶,大家結婚生孩子就對了。所以雖然小宋佳的演出非常投入,也在這部戲中最令人信服,但我覺得她的角色其實很可憐,因為這個角色恰恰最能反映創作者那種將人物全盤工具化的自大。
當然,提到人物動機、行為的粗疏和胡來,忽略人物心理變化的過程,這在諸多爛戲中本來見怪不怪,這都還不是這部戲最令我反感的原因。我反感的最大原因,恰恰就是他如此不關心人物,卻又要佯裝成「人文關懷」,佯裝成「現實主義」,佯裝成「有格調」——這如果不是偽善的話,只能說創作人本身是非常容易自我感動和自我耽溺的人。
這大概是很多標榜「文藝」電影的通病,他們沈溺於某種格調、某種議題之中樂不思蜀,卻沒有發現戲劇本身恰恰證明了他什麼也不關心(不關心人物,不關於現實),而真正關心的只有自己。很多標榜「文藝」的創作人以為好的電影最重要的是「視聽語言」,事實是如果脫離了有效的人物和戲劇,那些調度就單純是在炫技,根本沒有「視聽語言」、沒有格調可言;而劇作如果在人的角度上立不住,那所有藉此發展出來的情感都是假的,都只是自我感動,而所有藉此引申出來的解讀也都是自欺欺人,只能令人貽笑大方。
當然更令我覺得悲哀的是,為何這樣糟糕的劇作會得到如此多業界人士和一線演員的垂青,並得到一部分評論者的歡迎呢?我當然很為這些演員們抱不平,他們已經十分努力地在投入這個虛假現實,實則空中樓閣的故事。善意地想,也許大家確實希望在國產電影中能觸碰到一些真切的、人文的、「現實主義」的題材,只可惜這些都只是這個電影的包裝,它的本質其實是「不關心」和「虛假」。
而這個電影前期放映時看來是花了很大手筆經營口碑,網絡上好評不斷,這也不免讓人感慨,也許「虛假」和「不關心」正是代表了我們的電影行業從上到下中最本質、最難以治癒的頑疾。
这是2017年的一个采访了。
那时候还没有《风平浪静》,当时的李霄峰正在忙着他第二部电影《追·踪》(后改名《灰烬重生》)的后期制作。
采访是为《小说界》杂志做的,于是内容主要围绕着阅读和写作,后来在杂志刊登的标题叫《李霄峰:感伤的,感伤的,感伤的小说家》。
当时印象很深的是李霄峰非常会讲故事,记性超级好,情绪十分具有感染力。他给我讲托尔斯泰的《复活》,讲《克鲁采奏鸣曲》中的《魔鬼》……《魔鬼》这样一个短篇小说被他讲得惊心动魄。回来后,我立刻买了一本《克鲁采奏鸣曲》……
不知道李霄峰多年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这个春日午后。在他北京的家中,和煦的阳光自窗外照进来,客厅里有一些乱,最显眼的便是中间桌子上放着的电脑,他正忙着做他第二部电影《追·踪》的后期制作。
采访中他一直在抽烟,大口喝茶,说到开心处爽朗地“哈哈哈哈……”大笑,怒骂时则是无奈但又斩钉截铁的语气。
这个下午,他讲了列夫·托尔斯泰的《复活》,讲了托尔斯泰的另一个短篇小说《魔鬼》……李霄峰很会讲故事,很懂得取舍和侧重,也懂得语言和语气的渲染。他当年在高铁上看《复活》,看到流亡西伯利亚途中,西蒙松对聂赫留朵夫说:“玛丝洛娃虽然她不能接受你的爱,但是她觉得你是否同意这件事(玛丝洛娃和西蒙松在一起),对她来说很重要。”原本躺在座椅上的他被震撼得端直了身体。而当他那天重新再讲这个故事,再讲到这里,原本放松地躺在沙发上的他,再一次地,坐直了身体。
李霄峰的电影《追·踪》中,两个男主角是通过一本书认识的,“其中一个人在书上留了言,另一个人买了这本二手书,回家之后发现上面的留言,还有地址,结果两人就成为了笔友”。这本书便是托尔斯泰的《复活》。
《追·踪》的剧本改了十二稿,其中一稿的作者是写了《心理罪》的徐展雄,正是他将托尔斯泰推荐给李霄峰。之前,李霄峰当然已经看过很多文学大师的作品,但“当我看到托尔斯泰的时候,这个世界上对我来说就只有一个高峰了”。
李霄峰看的第一本托尔斯泰的书是他的短篇小说集《克鲁采奏鸣曲》,他最喜欢里面《魔鬼》那一篇,他说:“托尔斯泰一辈子都在忏悔和自省”。
三十岁的李霄峰看完《克鲁采奏鸣曲》后,很长时间不想再看托尔斯泰,“因为我觉得他真的已经在那儿了”。
2015年,《少女哪吒》受邀成为俄罗斯萨哈林国际电影节开幕影片,李霄峰利用这个机会专门去了一趟莫斯科托尔斯泰故居。萨哈林其实离莫斯科并不近,坐飞机得坐七个小时。
“我先去了普希金故居”。普希金故居给李霄峰的感觉很堂皇,“他是俄罗斯文学的太阳,因为普希金是第一个让文学走进俄罗斯人民群众的作家”。因此“我到了普希金故居的书房,是有一种权贵感的。感觉说:这哥们儿还是挺享受自己的文学地位的”。
托尔斯泰故居也很大,李霄峰说:“但一到他书房,我稍微有点震惊。因为他书房书桌腿锯得特别短,然后他要匍匐着写作,而且那个书桌很简单”。通过故居里的展品,能看到托尔斯泰七十多岁的时候开始学自行车,“当时骑自行车刚开始流行”。他自己种地,自己打猎,还自己做手工,“给他女婿亲自用牛皮缝了一双皮靴”……“我到今年还有这个感受:托尔斯泰一辈子都想摆脱自己的阶层给自己带来的那种罪孽,那种对灵魂的很深的很虚伪的束缚——其实这个是很难摆脱的”。李霄峰说,“我觉得他一直知道自己头顶永远有个东西是高于自己的,如果今天你要让我说的话,那这个东西就是道德的力量。”
托尔斯泰写《复活》用了十年的时间。李霄峰看完一遍之后,就再也无法看第二遍了,“它已经不能用‘好’来形容了……有些东西是把你击垮的,而有些东西是人性的复苏。”托尔斯泰那种又雄浑又温柔的力量感,总是让李霄峰觉得亲近。
“读者跟作品之间需要缘分”。李霄峰说。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之间就很难产生这种亲近。他那次去俄罗斯,也去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故居,路过,就进去看了一眼。只看了一眼,“有时候很奇怪,装修风格就跟你不是一路人”。
电影《少女哪吒》是李霄峰拍的绿妖的小说。故事讲述的是两个女孩长达数年的友谊和成长。而友谊的开始,是她们中学时一起恶作剧被老师罚在操场跑步,然后聊起来,发现班上的女生都在看琼瑶,而她们在看三毛,她们是不一样的。
中学时的李霄峰也是不一样的。他那个时候特别讨厌鲁迅,“我觉得是因为课本的原因”。直到多年之后重读,才发现:“他是一百多年来中国最伟大的作家”。李霄峰说,“跟他一比,胡适就是个小学生”。
中学时,李霄峰看的是苏童和余华,“苏童在文学语言上是很有自己一套的,他是个很有天分的人。余华呢,更接近于西方小说的架构,更强一些,更工整。其实苏童天赋更高”。
作为男生,他看武侠小说也比较多,“上高中的时候,我是喜欢古龙多于金庸的”。他看的第一套武侠小说就是古龙的《多情剑客无情剑》。
大学后,李霄峰申请去比利时留学,原本的专业是艺术与哲学,半年之后才改考另一所学校的电影系。所以,“有段时间最苦闷的时候,我看了大量的哲学书籍,像尼采,像叔本华”。很多的经典名著,“包括像《红楼梦》,都是在上完大学才看的”。
他喜欢塞林格,有段时间出去旅行,行李里塞着一本《九故事》。“在短篇上即使到今天,最牛的还是塞林格。我看了很多人的短篇,但是能够把短篇做到完美的只有塞林格”。
他喜欢在旅途中阅读,“我前些年比较‘功利’,带的都是李安的《十年一觉电影梦》”。那本书是他2003年在香港买的,然后每年都要读一遍。
在他的《失败者之歌》中,有一个故事写了他在飞机上看雷蒙德·卡佛。当时国内还没出版卡佛的书,“我是帮朋友在纽约买的一本英文的,在飞机上我就把它读完了”。李霄峰说,“其实我的英文并没有牛到那个程度,但我居然全都看懂了。我就意识到一件事:就是美国的短篇小说是怎么来的?是很短的句子、很简单的词给文学带来了普世性的重要作用”。
他还喜欢南非作家J.M.库切,喜欢奥尔罕·帕慕克。帕慕克有本书叫《天真的和感伤的小说家》,是他在美国哈佛大学做的文学讲座的手稿。“说得很好,我也感同身受”。帕慕克将小说家分为两种人,一种是天真的,还有一种是感伤的。“他举的就是托尔斯泰的例子”。
“他把托尔斯泰是归于哪一类呢?感伤的吗?”
“是感伤的,感伤的,感伤的……”
在李霄峰心中,导演界有“四大天王”:“第一天王很遗憾是个日本人,黑泽明,对我来说他就是电影界的托尔斯泰”。第二位是谢晋,“谢晋是唯一能和黑泽明等量齐观的。这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拘泥于某一类型电影的,但是在刻画人物上两个人都是最牛的”。第三位是李安,第四位是杨德昌。
李安的电影,很多都是改编自文学著作。而几乎每看一部,李霄峰都会也将原著找来读,《断背山》更是第一时间看完就在网上买了英文原版。
在李霄峰看来,对于文学作品的影像化,“好的电影它一定是一次再创造”。但《断背山》却例外,“《断背山》小说怎么样,电影基本上就怎么样,因为文字里面是有气质的”。有些文字天生就已经有了画面感。他举例唐代诗人卢纶的《塞下曲》之一:“月黑雁飞高,单于夜遁逃,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我当时看完了就觉得:你把分镜头全弄完了呀!最后‘大雪满弓刀’还突然到了一个特写上。”
李安作品中李霄峰最喜欢的是《与魔鬼共骑》。电影最后,那个黑人奴隶将曾经并肩战斗的主人埋葬,这时他说:“你知道我主人死的时候我是什么感受吗?我自由了。”李霄峰说:“他和主人的感情是很深的,他是把他好好安葬的,他很难过的……但最后他说:‘我自由了!’我觉得这个导演太厉害了”!
“毫无疑问文学是电影的土壤,一个国家文学怎么样,你就看电影。文学最能够直接反映这个社会的气氛”。李霄峰说,“你看现在的气氛是什么样的作家在当红,是什么样的作家在不停地出书……你就知道这是个什么时代了”。
拍完《追·踪》,他终于决定将自己的书《失败者之歌》搬上银幕。“我会拿出来五到六个故事中的人,来组成一个新的故事。不过能拍多少还不知道,但我想到这个还挺兴奋的”。
他还签下了韩松《冷战与信使》的电影版权,“他是科幻作家中为数不多有文学性的”。
不过他自己最想改编的还是汪曾祺的小说《复仇》。那是一篇汪曾祺早年的小说,“很多人把那篇小说当做一个习作,我完全不同意,那个东西是真正有叛逆心的,有很奇绝的想象力”。李霄峰说:“我要能够在五十岁之前把《复仇》给拍了,我就死而无憾了”。他算了算,还有十二年。
他还见过汪曾祺的儿子和女儿,临别的时候送了他们一本《失败者之歌》。汪曾祺的女儿已经是个年纪很大的老太太了,“她指着我的书名,你看这名儿,怪不得能喜欢汪曾祺呢”!
有一本书,李霄峰看过十遍以上,那便是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我觉得写作上有个人对我有很强烈的影响,就是福楼拜”。他看的《包法利夫人》是周克希翻译的,当时就把他看傻了,“他怎么可以把一个屋子里的事物描绘得那么清晰?它们的位置,这用文字表达是很难的……同时它又是完美的”。李霄峰说,“那个小说可以说是完美。包括最后包法利夫人跟莱昂在马车里相好的时候,从马车里扔出餐巾纸。那么猥琐的一幕,他都把它描述得很美。我当时也是惊为天人”。
李霄峰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写东西,少年时代他的日记本一度会在全班、全校甚至其他学校的小圈子流传。之后开始写影评,还曾给张元写过剧本,后来慢慢开始尝试写小说,“我不是有意要写小说的,我是在写的过程中突然发现我有写小说的可能性,我才去尝试着写”。《失败者之歌》的后半部分就越来越接近小说了。
第一篇小说的尝试是《阅读》,讲的是一个出租车司机,他收工回家最惬意的事情就是热水泡脚的同时掏出客人遗失在他车上的手机,开始阅读他们的短信,想象背后的故事……“那篇真的是我在丢了手机之后写的”。
然而李霄峰自己最满意的一篇是《了不起的时刻》。这一篇他从2013年写到2014年,前后修改就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写东西的习惯是一定要关手机,然后反复地修改。“包括写剧本也一样,反复地修改”。他说,“那篇写得很好。还有一篇叫《回家的路》也写得很好”。
然而这两篇很多读者都并没有看到过,因为没有收录在《失败者之歌》的纸书中,只有电子书有。
而且,《了不起的时刻》也是李霄峰最后一篇“认认真真给写完改完的小说”,因为,“拍了电影后几乎就没时间写过小说了”。
想起李霄峰说他有次看一张照片,是显微镜下的雪花,看到雪花的结构,是完完全全的完美。李霄峰说:“我就想:最完美的东西总是最容易消失的,一定是匆匆一瞥的”。
李霄峰荐书——
《共产党宣言》:“我认真的,《共产党宣言》是一首诗,近一百多年、两百多年没有超越它的。它那个诗性,语言的精准很牛的。马克思确实是很伟大的思想家”。
《谁来跟我干杯》:“古龙的一本散文集,他讲了很多人生很本质的东西。其实古龙是很本质的作家,虽然他后期写得很烂,但不妨碍他是淤泥里的夜明珠”。
《谢晋谈艺录》:“很小的一本书,都是他平常的发言啊,自己想到的话啊,创作的总结啊……很好的东西,讲了很多对文艺的看法。活到他那个份上,什么没拍过啊?歌功颂德的也拍了,鞭挞社会的也拍了,直指人心的也拍过……而且每一个都拍得很好。你去看他《红色娘子军》,太牛了!我都吓傻了!这可比第五代牛多了。真的,叫不拘一格啊!这才是电影啊”。
(原文刊于《小说界》2017年第4期)
章宇这个角色,其实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他的命运,甚至爱情,都是被别人推着往前的。
一流演技,二流导演,三流编剧。
少年时期和成年后割裂感强,自从浮夸的李鸿其出场开始一路崩塌到最后。少年时沉稳仗义的李唐为何变成浮夸暴发户?没交代。潘晓霜为什么非得硬贴男主?一夜情后怎么就突然要结婚了?没交代。男主在船上跳海游泳想表达什么?群演集体表情夸张地唱大海啊故乡是什么鬼?李唐前期只是浮夸暴发户为什么突然变成杀人狂魔?全程三个人面面相觑,剧本不行,不合理的细节一大堆,白瞎了一堆演员。
半部犯罪片半部爱情片,两种元素是如此脱节,以至于看着就像是把一部犯罪片一切两半硬塞了一段爱情戏进去。宋佳追章宇的几段无疑是全片最好看的部分,尽管没有人能解释宋佳凭什么就对章宇一眼万年了。除此之外的所有情节都是那样的冗长、狗血、可笑,一个从一开始就很难成立的故事居然还能以一种更难成立的方式收尾……所有演员都被浪费了,宋佳、李鸿其、王砚辉统统都是工具人,章宇这样一个极具性魅力的演员,在这部片子里只剩下了懦弱与被动(而且好多镜头都把他拍得好丑!),就这样还能觉得性感的观众,那恐怕眼里看到的只是章宇而不是宋浩了。#总而言之,是我爱得不够
这么好的卡司,这么夹生的电影。
大概能想象编剧们一起剧本研讨会时绞尽脑汁编故事的场景了。
我羡慕章宇是中国最性感的男人❤️❤️❤️❤️❤️
这个电影贡献了一对让人难忘的有余味的男人女人。一个像晚霞,又脆弱又隐忍又神秘,一出现就带着罪孽,久久飘浪在外,沉默地雕刻着石观音,光明都是稍纵即逝。他的故事里没有写的那部分是最迷人的部分。一个像野玫瑰,又热情又豁达又丰润又自主,一出现就带着救赎,眼神灼热身体滚烫,就算等不到要等的人也不觉凄凉。晚霞和野玫瑰,以前只在香港电影里存在的男人女人,只能周润发和钟楚红来演,这次换做章宇和宋佳,让我有久别重逢的感觉。
哎,剧本啊。。。但是抛开这些,这片简直是章粉福利啊,床戏,打架,洗澡,灰头土脸,还有李鸿章CP,好康!!!
几个采到的信息:1.浴室洗澡的戏,剧本里没有,是章宇宋佳研究出来的。章宇专门买了母婴书,呼吸法是他在书里看到的。剧组现搭洗手间、买浴池、通上下水管。这场戏是我今年看到的最好的戏,可能也是迄今看过的最纯粹最烟火气息的爱情片段。杀青后,章宇常发信息问李霄峰:这段没剪吧?2.李鸿其那身有小丑气质的西服套装,是他自己带来的,专为角色准备。3.陈瑾只有两场戏,接到邀约时刚拿下百花影后,但二话没说就应了。她来剧组,不带助理,自己拉行李箱。4.机场戏,王砚辉和章宇因为两个字的台词由谁先说产生异议,在厦门机场矗立一小时,多花了场景费若干。宋佳说“我就想跟这帮人一块玩”。我觉得特别好,《风平浪静》呈现出了创作者集结的面貌。李霄峰说拍完这片,世界打开了,觉得自己像一叶小舟,其实百舸争流,千帆共进,多好呀。
导演你撑不起这些个好演员啊...
总体而言不大成熟,影片的主旨不够清晰,人物动作不明确,拟音也有不少低级失误,另外,章宇的妆容影响了观众看他的面部表情;影片的长处在于氛围的渲染,犯罪片的灯光和音乐渲染比较重要,相对做的还可以,但导演要走的路还很长。
浪费了好故事,也浪费了演员,硬接,硬过渡,硬巧合,硬来,硬上,突然出来、突然消失,突然接上,突然得有些抓马;故事没做实,很多东西基本是用嘴说出来,人物不入心互动,基本像工具人在各行其是,所以显得主次不分,李鸿其、小宋佳有些段落搞得像演小品似的,人物设置得有些滑稽了;被顶替的事情没仔细深入,被改变的人生也经不住推敲,整个框架已经在摇摇晃晃,导演还沉醉于小心思、小聪明的小细节设计,像个罪案片,又像伦理片,又像文艺片,其实都不太像。也许这个故事交给大鹏、五百、饶晓志这些导演,可能都比李霄峰拍得好看、卖钱。
一開場殺人補刀趕走兒子就人物動機稀碎,完全沒有說服力,這不是為難演員麼?與其一部部趕著拍,不如先把劇本和人物搞清楚。男演員們演得賣力,卻因為casting和劇作的問題被削弱;宋佳的表現挺動人,可能是唯一的亮點,但她儼然像在拍另外一部電影。
编剧层面我有如下困惑:①李鸿其饰演的李唐在收费站用钱贿赂章宇饰演的宋浩时因为恼羞成怒拿着装满钱的袋子怒砸后面排队等缴费的车子,我想问不担心监控吗?不担心被宋浩的其他同事看到吗?即便是副市长的儿子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②王砚辉饰演的宋浩父亲既然可以这样轻松掩盖自己杀人的事实,那又何必让儿子远走他乡?同时既然那么爱儿子,为啥让儿子从事如此艰苦的工作呢?③宋佳饰演的潘晓霜就因为在暴雨那天目睹上身赤膊的宋浩就迷恋了整整15年?④邓恩熙饰演的万小宁被李唐开车撞死后,宋浩埋尸时尸体嘴唇那么红依然有血色太过不合理。卡司确实不错,章宇表演也比较出彩,但电影的野心似乎过大,将入学名额顶替、官商勾结、地产商强拆、裸官等很多社会现实问题都包罗了进去,利用2条命案勾连,却在很多细节上出现不少BUG或不够考究的地方。
剧情推进的太硬了,更适合拍个四集的迷你剧
编剧不尽人意,演员拼劲全力,导演故作文艺,整体差强人意~
#SIFF 三星给摄影。个人认为女主的人物故事线过于突兀,其他各个人物做事的动机都不是那么有力。影片开头讲了故事的开端,然后一直到电影的中间段给我一种跑题的感觉,我以为后半段的情节会说明前面看似跑题实则是伏笔,后来发现我想多了。。
高考保送引发的血案,从剧情里能联想到高考被顶替、小孩出生后去自首等社会事件,国产犯罪片同步现实题材的又一集大成。15年前的大风大雨,15年后的风平浪静,一切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一直波涛暗涌。拒绝和纠缠都言简意赅,爱恨如履薄冰。杀人如回忆,但凡提起,心不宁、意难平。“男人来到这个世上,就是来牺牲的” 风平浪静,撑一条船,南风撩人…片尾曲加分。章宇在本片贡献了“三杀”:一如既往的闷骚杀、全新形象的侧颜杀、手起刀落的凶狠杀;王砚辉则跟章宇继《我不是药神》《无名之辈》后再合作;宋佳延续了《风雨云》的表演,是要在演技女王之路一走不回;李鸿其竟也挺帅,最阳光活力的一次;惊喜还是新演员“小宋浩”,可以说,周政杰之于《风平浪静》,正如李现之于《万箭穿心》,非常抢眼。
后劲儿太大了,像刚喝完一杯烈酒。一个优秀保送生被人替代后所引发的多米诺效应:人生不断被改写、被挟持、被裹挟着前进。更讽刺的是——当你看见希望时,生活又毫不犹豫地将你再次拍倒在地。对于演员来说,宋佳、王砚辉、李鸿其各个演技在线,章宇更是继黄毛、眼镜之后,再多了一个代表角色宋浩,看似毫无表演的表演,恰恰是卑微生活隐忍度日的真实写照。风平浪静之下是看不尽的暗流涌动,导演用影像为观众呈现了一场人生失控后的选择以及悲剧走向。当电影照进现实,一切都值得深思和回味。